等他們兩個衝出來,左震已經人影不見,連門口的車子也沒了。
「二爺走得還真急。」石浩喃喃自語,卻見唐海彎下腰,撿起地上一團紙,「你撿什麼東西?」
唐海撿起的,是剛才左震看了一眼就揉成一團的那封信。他開啟信紙,看了一遍,眼睛忽然瞪大了,再看一遍,彷彿不敢置信,雙手情不自禁地簌簌抖了起來。
唐海猛地回過神來,衝口而出:「出事了,趕快叫人來,快啊!」
車子在微微陰暗的天底下飛馳。
路似乎越來越顛簸,錦繡望著窗外,景物向後飛掠而過,車怎麼開得這麼快?就算急著趕去英少那裡,也不用開得這麼不要命啊。更何況這條路,也好像越來越不對,上海的地形她不熟,可是多少也知道,這條路應該是往城外去的。難道英少會藏在郊外?
車上只有她一個,還有前面駕駛座上正在專心開車的麻子六。
「六哥,你這是去哪裡?英少現在在哪一家醫院?」錦繡忍不住問了一句。不知道怎麼的,心裡隱約不安,越來越強烈。
麻子六沒有回頭,「最近外面風聲太緊,英少出事的時候,因為怕外人知道,特地找了郊外一個僻靜的地方給他靜養。二爺也吩咐過,沒有他的命令,誰也不能靠近英少。」
錦繡沒有再問。從昨夜,到現在,一連串的變故突如其來,叫人措手不及。到底為了什麼,左震和英少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左震會因為她榮錦繡,不惜置英少於不顧?她是想要問他的,可是面對他的時候,她卻又說不出的心虛。因為她心裡清楚,現在這時候,再問起英少,不過是在他心底那把火上再澆一桶油。想來也覺得奇怪,在她面前,他已經隻字不提向英東,而她卻傻得一點都沒有察覺。
這都是她的錯,是她讓他一天一天誤會這麼深。
錦繡十隻手指又絞在了一起。心裡真是亂成一團,這一刻,覺得自己怎麼做都是不對的。也許出門太急了,都來不及好好地想一想,至少也應該跟左震說一聲吧?就算她有一百個理由,再多的顧慮,就這麼瞞著他跑出來見英少,叫別人怎麼能不誤會?更何況,昨夜她還串通了麻子六偷偷地做了手腳。沒有他的印章和手令,她根本不可能找到英少,一切以救人為先,她做的應該是對的……可是為什麼,心裡一刻比一刻忐忑,那種欺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忽然之間,有點後悔。
正在胡亂地思忖,沒留神車子忽然一個急剎車,戛然而止。錦繡沒提防,猛地朝前一撲,額角撞在椅背上,待捂著額頭直起身,才發現車子已經停在一片荒涼的河灘上。車窗外面只有一片望不到頭的蘆葦叢,白花花的彷彿一直蔓延到天空的盡頭,只有一幢陳舊的紅色磚房,突兀地矗立在當中。
「英少——在這裡?」錦繡的心猛地一沉。不對,一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這地方哪裡像是醫院?哪有人守衛?「六哥,你會不會是弄錯了?」
麻子六跳下車,一把拉開她的車門,「不會錯,就是這裡。」
錦繡沒有動。她抬眼看著麻子六,卻赫然發現麻子六的臉色已經變得陌生,彷彿是另外一個人,說不出的陰沉和怨毒。電光火石之間,錦繡知道自己犯了錯。
「你知不知道,這六年來,我每年冬天,都要到這裡來住一天。」麻子六看著那幢陳舊的紅磚房子,「六年前,就在這個地方,振芳死在左震和向寒川的手裡。」
錦繡不禁握緊了雙手,寒意自背後慢慢爬上來。耳邊聽見麻子六低沉的聲音:「振芳就是我的女人。可是她被人殺的那一天,我連一聲都不敢吭。這六年,我沒有一天晚上睡得著,我一直等著這個幫她復仇的機會。」
錦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六哥背叛了青幫?他要找左震復仇?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