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和糌粑相互混合的產物。
看到穿白大褂的來了,病房裡原本或蹲或坐的幾個面板黝黑的漢子齊刷刷地站起身,不約而同地說道:“門吧,門吧!”“門吧”,就是醫生的意思,我知道,他們是在告訴床上躺著的那個人:醫生來了。
那是位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漢子,聽說醫生來了,他轉頭注視著我,那張寫滿陽光和風沙而又痛苦得有些變形的臉上頓時綴滿笑意。與此同時,他豎起大拇指的雙手高高地舉在空中,接著又放下。他不斷舉起又放下的雙手,活像飛鳥的羽翼,嘴裡說著:“哦呀!卡措,卡措!(是的!謝謝,謝謝!)”他的嘴角隨著他的微笑、說話和不斷抬手,不時抽動著。我向他點了點頭,他便放下了高高舉著的雙手,使勁動了一下身子。我想他是要坐起來,可接連幾次,他的努力都以嘴角更大地咧開和一聲長長的噓聲而結束。我趕緊扶了一下他的手,伸出食指做了個“噓”的姿勢。於是他索性放棄了努力,就那麼一動不動地躺著,抬眼注視著我。
以我的經驗,我已經對那位漢子的傷勢有了個初步的判斷,但這只是依據初步印象做出的推斷而已。印象不等於真相,要驗證我的判斷,我就必須尋找到足夠的依據。
我尋找證據的行動是從詢問開始的。“你叫什麼名字?”可這句話我接連問了三次,他和他的那些同伴都以不停的搖頭、擺手和微笑作答。我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抬眼環顧了一下四周,我想知道他們當中是否有人聽懂了我的話。此時,他們竟紛紛“嘿嘿”地笑了起來,其中的一個一邊笑著一邊站起來,只見他指了一下自己的前胸,在他那些同伴面前畫了個圈,對我說:“呃(我),漢話,哈莫鍋(不懂)!”看著他有些滑稽的樣子,我險些撲哧一下笑出聲來。但他有些滑稽的樣子,卻使我突然靈機一動。他的話音一落,我就轉身學著他的樣子,對著床上躺著的那個漢子,指了一下自己的前胸,說到:“呃(我),醫生,門吧,你,名字?”沒等那個漢子開口,剛才比手畫圈的那位同伴大概聽懂了我的意思,衝我笑了笑,然後對他說了一句:“確米及達拉熱(你叫什麼名字)?”隨後一屋子響起爽朗的笑聲和此起彼伏的“哦呀,哦呀”聲。我不明白他們因何而笑,更不能理解此時此刻他們為何還能笑得出來。我剛想制止,他們卻兀地安靜了下來,一個個眼巴巴地望著我。那神情,讓我想起小時候看電影時,換片子的間隙,銀幕前的我們無一例外的期待和渴望的目光。
就像剛剛做過的那樣,我指了指自己的前胸,然後對著床上躺著的那個漢子:“呃(我),醫生,門吧,你,名字?”我的話音未落,他竟又哈哈笑了起來,很快,他的笑聲便被一陣劇烈的嗆咳所取代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的他連連說到:“哦呀,阿雅。”我沒聽清他“哦呀”後面的那個詞是“阿雅”還是“阿丫”。於是學著他的語氣重複了一遍:“阿丫?”他點了點頭:“哦呀,阿雅。”這一次,他後面的那兩個字聽上去更像是前面兩個字的重複。我更加迷糊了。“阿雅,阿丫?”我想再問,卻終於沒有了再開口的勇氣,只在心裡默唸著,在姓名一欄的空白處寫下了他的名字:阿丫(阿雅)。我怔怔地坐著,看著病歷紙上那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名字和名字後面那大片等著我去填寫的空白,一時間,無可奈何而又不知所措。就像參加一場定向越野賽,所有的路標都已經事先設計好了,發令槍響時卻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腳根本就不能動彈,或者自己根本就沒有雙腳。此刻,再近的終點也等於沒有終點,再簡單的答案也等於沒有答案,再豐富的言語也等於沒有言語。
但是,我不能放棄,我身上的白大褂和麵前躺著的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