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鍾宴笙的猜想,老皇帝服下烏香丸後,並不如往日那般迅速起效。
烏香丸的損害老皇帝自然清楚,所以他從不多吃,服用了一年,藥效也的確在不斷減弱,癮卻越來越重了。
見老皇帝盯著藥瓶,田喜哎喲了聲,低聲勸道:“陛下,烏香丸藥性甚猛,用得多了,您的身子恐怕遭不住,您龍體貴重,可千萬不能如此折損,奴婢給您喚太醫來吧?”
骨子裡像是有螞蟻在爬,肌肉和骨頭都在發疼,咳喘沒有得到太大的愈療,咳一下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般,不僅是身體的折磨,精神也格外煎熬。
老皇帝淌著汗,無比煩躁,勉強熬著那股發作的癮,隔了許久才開口,蒼老的嗓音沙啞:“晚上再傳喚。”
太醫跟養心殿裡的死士和宮人不一樣,不是知根知底在眼皮子底下培養的。
御醫看診,都是七八個一起,留下脈案,若是食用烏香丸被看出來,記下來傳出去,給都察院的御史們知道,那群御史怕是都要瘋了。
言官的嘴跟刀子似的,誰都敢捅,還以死諫為榮。
流言可畏,可撼動人心——就如蕭弄分明是駐守邊關抵禦外敵之人,但稍稍扭曲一下風聲,那群言官不就天天急吼吼地彈劾來彈劾去麼?
尋常人是很難扛過的,蕭弄倒是個例外,他絲毫不在乎旁人是怎麼看他的,跟御史對罵多年,臉皮愈發精進了。
但老皇帝不一樣。
當年他登基之時,那群言官就為康文太子上書,要求徹查康文太子病案,聒噪得很,什麼都敢說,話裡話外,就差指著他的鼻子,罵他得位不正,殘殺太子。
殺了一批又
() 一批,越殺越按不住。
老皇帝沉著臉,臉皮狠狠抽搐了一下。
要想讓那群人閉嘴,烏香丸之事就絕不能洩露出去。
隔日一早,鍾宴笙醒來的時候,就聽馮吉道:“昨兒夜裡陛下傳喚了太醫院,似乎是病情加重了,今兒個一早德王又來獻孝心了。”
鍾宴笙還發著困,慢吞吞地哦了聲。
果然,老皇帝也怕給自己吃死了,不敢多吃。
被馮吉伺候著洗了把臉刷了牙,鍾宴笙坐到飯桌前,胃裡泛酸。
宮裡的飯菜真的很不合他胃口。
“小殿下嚐嚐,光祿寺今日的膳食好像與往日不太一樣呢。”
京城有四大名實相違的不靠譜,便是“翰林院文章,武庫司刀槍;光祿寺茶湯,太醫院藥方”,尤其光祿寺,出了名的難吃。
鍾宴笙不太報希望,眼一閉,想著能填飽肚子不餓死就行,嚐了一口,動作頓了頓,低頭一看,這才發現今日送來的早膳很合他胃口,與以往的全然不同。
很像……很像他在王府吃過的。
鍾宴笙陡然想起,他前幾日跟蕭弄抱怨了宮裡的飯菜難吃,蕭弄只是點了點頭,讓他再忍幾日就好了。
他還以為蕭弄的意思是再挨一段時日,把老皇帝弄死了,接他回王府吃好吃的。
原來蕭弄是默不作聲地安排了人,進光祿寺給他弄吃的嗎?
鍾宴笙心底暖暖的,難得多吃了點,回宮後用了頭一頓飽飯,吃完心情頗好,捧著腮坐在窗前,觀察著養心殿的進一步情況。
老皇帝一日連詔了三次太醫,灌了四五碗苦藥,才勉強將咳喘之疾壓下去。
咳喘的老毛病是壓住了,烏香丸的癮卻發作得比以往都要厲害,老皇帝的狀況不好反壞,萎靡而乏力,精神時常恍惚。
聽說了老皇帝的狀況,德王安王景王便時時進宮,做病床前的孝子。
鍾宴笙也跟著穿著康文太子喜歡的素色,跑去養心殿湊熱鬧瞎晃悠。
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