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點就把話全部禿嚕出來,想告訴他們,不能那麼對待那位,會有很可怕的下場。
但話到喉間,又生生嚥了回去。
太匪夷所思了,爹孃不可能信,而且按他的瞭解,這話要是堅持說出來,八成只會起到反作用,叫爹爹孃親更厭棄那位真少爺,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鍾宴笙到底還是沒能把話說出來。
他臉上的神色十分明顯,但淮安侯和侯夫人做賊心虛,沒能察覺,按著鍾宴笙嚥了半碗粥,又盯著他喝藥。
大夫在藥里加了安神的藥材,剛醒來又精力不濟,喝了藥不過片刻,鍾宴笙便抵擋不住睏意,什麼都來不及細思,縮回被子裡,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屋裡靜下來,侯夫人與夫婿對視一眼,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鍾宴笙從小身子骨孱弱,幼時總是噩夢纏身,每年都要生一場大病,一病就病半年,侯夫人簡直把他當成了心頭肉,小心翼翼養到十來歲,才把他養皮實了些,這兩年大病小病也少了。
下午醒來喝過藥後,鍾宴笙便順利退了熱,身子鬆快了許多,只是睡到晚上,又從看不清面目的噩夢中驚醒了,心慌地坐起身來,擦了把額上的虛汗。
前些日子,因為鍾宴笙昏迷不醒,侯府裡死氣沉沉的,仿若人人頭頂都飄著團烏雲,今日才因為他醒來熱鬧不少,春蕪院裡伺候的大多是些小丫頭小廝,侯夫人擔心他們吵到鍾宴笙休息,撤下了不少人,只留了從小陪著鍾宴笙長大的小廝雲成守著。
雲成正靠在拔步床前打盹,迷濛中見鍾宴笙騰地坐起來,頓時嚇得睏意全無,連忙爬了起來,一抹眼睛:“少爺醒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要不要喚大夫?還是餓了?廚房都溫著吃食呢!”
一連串問題噴出來無一回復,片刻,他就見自家少爺轉過頭,窗外的月色篩落在床上,映照得那張秀美的小臉慘白慘白的,黑漆漆的漂亮眼睛直勾勾地盯過來,幽幽叫:“雲成。”
大半夜的,跟個索命的豔鬼似的。
雲成縮了縮脖子,弱氣:“什麼?”
鍾宴笙虛弱地往前爬了兩步:“給我找本週公解夢來。”
“……啊?”
雲成十分迷惑,但還是很聽話地起身去給鍾宴笙找書了。
鍾宴笙的書房就在旁側,雲成點著蠟燭過去,不到一刻,書就送到了鍾宴笙手裡。
暖黃的燭光照亮了床周,鍾宴笙的臉在燈光裡也有了些血色,他披著厚實柔軟的被褥,盤腿坐在床上,捧著那本解夢的書,勤學苦讀了良久,放下書:“雲成。”
“哎?”
鍾宴笙面無表情地抬起臉,把書遞過去:“把這狗屁不通的玩意兒燒了。”
雲成:“……”
小祖宗說什麼就是什麼,雲成取來銅盆,準備燒書。
鍾宴笙依舊盤腿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小團,望著雲成的背影。
在那場噩夢裡,雲成死在了他眼前。
從小到大最聽他話的雲成,因為唯一一次不聽他的話,不肯拿著細軟逃走,被一刀穿了腹,溫熱的鮮血濺了他滿臉。
那種黏膩又可怕的感覺,從夢裡延伸到現實,叫他看到雲成的那一瞬間,指尖都在發顫。
解夢解不出那場噩夢。
只能靠他自己解。
鍾宴笙望著雲成迷惑又忙碌的樣子,用力抿了抿唇。
他不想侯府裡任何一個人出事。
本來就不該出事的……那位真少爺和淮安侯府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們才是血脈相連的親人。
因為仇恨侯府,所以讓侯府覆滅,但只要他不恨侯府,應該就不會出事了吧?
可是應當怎麼做?
看下午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