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睡的時候,做了許多亂七八糟的夢,一開始夢到小時候體弱不能下床,只能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日子。
後面又夢到在姑蘇的時候,他養好了病,終於可以像許多正常人一樣跑跑跳跳了,卻還是不能經常出門,只能等著雲成回來,給他帶外面的訊息和有趣的閒書。
再後來他來了京城,遇到了蕭弄……
好多人都暗暗嘲笑他是冒牌貨,萬洲臨死前也帶著惡意那麼說他,覺得可以傷害到他。
但其實鍾宴笙沒那麼在乎。
不是淮安侯夫婦的孩子,確實讓他很失落難過,可是不是十一皇子,只讓他覺得輕鬆。
老皇帝欠了蕭家血債,還讓不到弱冠之齡的蕭弄,帶著五萬援兵就去混亂的漠北平亂,分明就是想殺了蕭弄。
蕭弄討厭皇室的人,他也不喜歡。
幸好他不是,這樣蕭弄對他好,他也不會感到不安。
鍾宴笙的夢一重一重的,甚至夢到了少年時的蕭弄。
王伯給他描述過少年時的蕭弄是什麼樣的。
那時蕭弄還沒有收編老定王的舊部,沒有戰無不勝的黑甲軍,只有空蕩蕩殘敗的王府、年老無力的王伯,以及只會抱著他大腿嗷嗷哭的堂弟。
他本來是漠北自由的鷹,家中遭逢鉅變,回京之後,不得不承受著各個世家憐憫同情嘲笑的目光,被老皇帝死死壓著低下頭顱,不如現在強大從容,鎮定自信,對周遭的一切都極為尖銳警惕,話少而沉默。
王伯說他總是神情陰鬱,坐在角落裡擦著劍,並
不如戲文裡傳的那樣意氣風發。
夢裡他腳步有些踉蹌(),朝著陰鬱的少年蕭弄跌跌撞撞走過去(),冷漠不耐的少年蕭弄看著他走到近前,最後還是張開手,接住了他,嫌棄似的罵了聲。
“笨。”
鍾宴笙迷迷糊糊想,要是他能早生幾年,身體康健一些,遇到少年時的蕭弄就好了。
想著想著,他就從沉沉的睡夢裡醒了過來,睜眼迷糊了好一會兒l,才發現他居然躺在床上。
天色已經亮了,眼前的場景極為陌生,是個簡陋的小屋子,除了他身下的小床,就只有一張桌子和兩張椅子,簡直到了寒酸的地步。
不是在寶慶府的驛館。
……蕭弄呢?!
鍾宴笙慌忙地坐起來,腦袋狠狠暈了一下,才注意到了身邊的蕭弄。
蕭弄就睡在他旁邊,換了身乾淨的衣裳,俊美的臉龐還有些失血的蒼白,但人是好好的,呼吸也還算均勻。
鍾宴笙的心一下落回了原地。
不管這是哪裡,蕭弄還在身邊他就沒那麼害怕。
他昨晚燒得渾身都有些痛,這會兒l腦袋還暈乎乎的,虛弱地伸出手,想摸摸蕭弄的額頭,不小心碰到了手邊的東西,咚地一下落到地上。
外面有人守著,聽到聲音,立刻推門進來,見到鍾宴笙坐起來了,驚訝道:“咦,你醒了?”
鍾宴笙下意識地側身擋住了蕭弄,抬眸去看來人。
他眼眶燒得泛紅,黑髮凌亂地披散著,襯得雪白的面龐愈發蒼白憔悴,昳麗漂亮的眉目水洗過般清豔,又因為溫和的氣質,像只受傷的柔軟小動物,叫人看了就心軟,不自覺地放下心防。
門口的年輕人瞄了他兩眼,不敢再多看,撓撓腦袋:“你先前燒得那麼嚴重,我們還以為你至少要晚上才能醒。”
是個沒見過的人。
鍾宴笙瞅著那張陌生的臉,摸到袖子裡的匕首還在,悄悄握緊了,開口時的嗓音沙啞綿軟,無辜又無害:“這位大哥,請問這是哪裡?”
“這裡是水雲寨。”年輕人朝他露出個大大的笑,“你別害怕,我們不傷害百姓的,只是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