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時,鍾宴笙才徹底回過了神,遲鈍地想起在他昏迷過去前發生了什麼。
今年初,淮安侯收到了回京的調任,他跟著家裡人回到闊別多年的京城,幼時的朋友景王聽聞他回來,驚喜地來尋他出去遊園。
結果他不小心落了水。
三月的京城依舊冷得很,池水刺骨冰寒,一落進水裡,他的小腿就抽筋了,口鼻嗆了水,他的衣裳又比旁人更厚重點,明明是不深的池子,卻怎麼都掙扎不出來。
最後還是景王不顧安危,跳進池子,將他撈了出來。
被送回來的當晚,他就燒昏了過去。
然後做了一場……噩夢。
“迢迢是不是做噩夢了?”見鍾宴笙只是呆呆地反覆望著他們不說話,眼睫上還掛著一滴晶瑩的淚,摟著鍾宴笙的侯夫人趕忙掏出手帕,溫柔地給他擦著臉安慰,“噩夢都是假的,不怕啊。”
提到噩夢,鍾宴笙頓時打了個寒顫。
昏睡的這幾日,他一直在做一個怪夢。
鍾宴笙夢到,他活在一本話本里。
在話本里,他是被淮安侯府抱錯的“假少爺”,而真正的淮安侯府小少爺,被人抱錯後丟棄,給一個農夫撿走,吃苦受難了十幾年,好不容易帶著信物,千里迢迢尋回親人,卻不得侯府上下重視,就連僕從都敢輕賤他。
不僅如此,話本里的淮安侯和侯夫人很不喜他的性子,擔心他會影響到鍾宴笙的心情,還把他趕到了京郊別院去,不讓他輕易進京。
夢裡的一切光怪陸離,所以的一切都面目模糊,但大體的發展鍾宴笙是記得的。
後來那位真的小少爺記恨上了整個侯府,攪得淮安侯府雞犬不寧,直至最後家破人亡。
雖然鍾宴笙覺得,按照話本里的邏輯和敘述,他和家裡人更像所謂的反派,但話本里稱呼那位為“反派真少爺”。
鍾宴笙越回想越心慌得厲害,簡直如坐針氈。
看鐘宴笙的神色不太對,侯夫人極盡耐心地哄他:“迢迢做了什麼噩夢,要不要說出來?爹孃都在呢,說出來就不怕了。”
夢裡的一切感覺都太真實了,但話本、噩夢、真假少爺、家破人亡……
鍾宴笙為難地猶豫了會兒,感覺他要是說出來,按淮安侯的性子,就該請道士法師來驅邪了。
……要不還是先試探一下吧,畢竟夢裡的那一切,也太天方夜譚了。
鍾宴笙抱住侯夫人的手臂,小小聲開口:“娘,我夢到我不是您的小孩兒,你們都不要我了。”
明明就是撒嬌賣乖的口吻,鍾宴笙卻明顯地察覺到侯夫人的身體僵了一瞬。
連床邊的淮安侯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微妙的變化。
鍾宴笙:“……”
好了,不用試了。
不出所料的話,和夢裡的話本寫的一樣,他就是淮安侯府抱錯的假少爺。
那位真少爺恐怕已經回來了,只是被按在了京外,不準進京。
他記得話本里還寫了,就在全家人圍著生病的他團團轉時,真少爺這時候正因為水土不服,孤零零地在別院裡生著病。
那按夢裡接下來的發展,就是……
鍾宴笙冷不丁打了個寒顫。
侯夫人很快恢復自然,摸了摸鐘宴笙的腦袋,聲音刻意放得溫柔:“怎麼會呢,迢迢永遠是娘最疼愛的孩子,娘會陪著你,哪兒也不去,別怕。”
說著,用手肘猛地捅了下淮安侯。
淮安侯正不自在地摸著鬍子,被捅了一下,趕緊立正接話,語氣嚴肅:“就是,胡說什麼!爹也陪著你,哪兒也不去。”
爹孃溫暖的話聽得鍾宴笙心頭拔涼拔涼的,他心驚膽戰地握住侯夫人的手,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