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冶鐵工坊。
河邊的空曠地上架設起一臺長達三丈有餘的水力裝置。
田舟親自上手,又叫了許多師兄弟過來幫忙掌眼。
七八個學徒忙得團團轉,費了不少周折才把一根合抱粗的木料抬了上去。
“撤去卡栓。”
“水車轉起來!”
做好準備工作後,田舟朝著不遠處揮手。
待對方挪走卡在轉軸上的木栓後,水車立刻吱悠悠地轉了起來。
在傳動裝置的帶動下,一根厚實的鋼鋸上下來回運動,週而復始。
“成了!”
“田師兄果然盡得師父真傳。”
“我就知道師兄做的肯定行。”
秦墨工匠面露喜色,笑容滿面地誇讚道。
“還未試過,怎麼能說成了。”
“上好夾具,把木料推過去。”
田舟依然不敢放鬆,手腳麻利的調整上方滾輪的位置,從上方把木料嚴嚴實實壓在凹槽內。
“楊寶,和我一起推。”
他給對面打了個眼色,兩人默契地從兩側轉動木質滾輪,凹槽頓時沿著設定好的滑道向前移動。
嗤嗤,嗤嗤。
當鋼鋸接觸到木料的那一刻,如熱刀切豆腐般在上面留下豁口,木屑如雪花般紛紛揚揚的灑下。
“師兄,真的成了。”
“以水力來鋸木,比往常不知省了多少力氣。”
“陳府令年底就要造出大船,這下真的能行。”
田舟聽到師兄弟的誇讚,臉上終於浮現出喜色。
他抬起胳膊擦了把汗,視線卻意外瞥到不遠處站著房英夫婦。
田舟的目光在房夫人的身上停留片刻,飛速地轉過頭去,盯著上下拉動的鋼鋸,暗暗提醒自己不該有非分之想。
“夫君,墨家工造真是巧奪天工。”
“不如讓咱們的孩子拜在秦墨門下,學一門經世致用的本事。無論世道如何變化,總不愁沒有飯吃。”
房夫人笑意盈盈地說道。
“不妥,不妥。”
房英把腦袋搖的撥浪鼓一樣。
“好男兒當有凌雲之志。”
“上可九天攬明月,下可五洋捉鱉鰲。”
“整日與斧鑿刨鏟打交道算什麼本事?”
房夫人小心地朝著秦墨工匠那邊看了一眼,幸虧沒人聽到,她這才鬆了口氣。
“是呀。”
一道意外的聲音卻突然響起。
陳慶氣定神閒地踱四方步,嘲諷道:“世間男兒都當以房公子為榜樣,求仙問道才是正途。”
“祖輩開門立戶,積累家業何其不易?”
“我不管他,心中唯有求仙問道。”
“父母妻兒衣食無著,受人欺凌。”
“我也不管他,還是隻為求仙問道。”
“別的男子戰場拼殺,博取功名,封妻廕子,光耀門楣,那是何等痴愚?”
“哪有我求仙問道來的自在?”
“房公子,是也不是?”
夫妻二人聽到這番話全都變了臉色。
“陳府令。”
“我夫君沒有看輕他人的意思。”
房英垂著頭不敢說話,他的夫人囁嚅著小聲解釋。
“本官知道。”
“便是看輕了也沒什麼。”
“房公子家境殷實,衣食無憂。想幹什麼便去幹了,毫無顧忌。”
陳慶指著田舟等人:“但他們不同。”
“都是些苦命人出身,能有一門養家餬口,得以立足的本領,已經是莫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