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雲闊,風清氣爽。
通往北地的直道兩側是大片收割後的莊稼地,麥秸像是小山一般堆在田間地頭。
微風吹拂,清新的麥香撲面而來。
陳慶把自家的豪華四輪馬車借給了周圍的百姓運載麥子,一行十餘人在樹蔭下或坐或站,毫無形象地嚼著冰鎮胡瓜解暑。
咔嚓咔嚓。
李左車猶豫再三,難為地說:“侯爺為何一定要下官陪同迎接東胡使節?”
“我怕誤了您的大事。”
陳慶扭過臉:“李家先祖與東胡有舊,你又熟悉胡人語言,不找你找誰?”
李左車頓時語塞。
先祖武安君確實與塞外的胡人有舊。
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林,逢戰必勝,殺得胡人十餘年不敢靠近趙國邊境。
那確實是‘交情’相當深厚。
“太子殿下今日在宮中訓導弟妹,抽不出空來。”
“本侯又找不到其他合適的人,拉你來充個數。”
“唉,朝中同僚視我如仇寇,連個故交好友都找不出來,本侯活得實在太失敗了。”
陳情撩起官袍的下襬,露出兩條大毛腿來散熱。
李左車神情悸動。
侯爺,您有啊!
秦墨弟子唯您馬首是瞻,他們教匯出來的徒子徒孫成千上萬,又都是內務府的骨幹。
自上而下,可謂鐵桶一塊。
外人想插進來也沒那個本事,誰都玩不轉!
哪天社稷有變,就憑內務府的幾十萬青壯,足以改天換地!
“李兄琢磨什麼呢,口水都流出來了。”
陳慶笑著打趣。
李左車嘴裡含著一塊胡瓜,不知不覺想得入神,嘴角涎水流淌。
他趕忙用衣袖擦了下,隱晦地說:“侯爺曾對人言,莫道前路無知己……”
“東胡使節來了!”
天氣炎熱,空氣彷彿一鍋沸水翻騰,遠處的人馬影像扭曲模糊。
陳慶察覺到地面的輕微震動後,撫平官袍的下襬站了起來。
李左車侍立身後,目光堅定。
眼下還不到時候。
內務府發展得越好,給工匠的待遇越高,他們的歸屬感就會越強。
遲早有一天,侯爺登高一呼,大事可成!
不知道是因為奔波疲憊還是天氣燥熱。
陳慶挺身肅立,等了很久東胡的使節才走到近前。
為首之人白髮蒼蒼,右臉側有一道長長的傷疤,似乎是被箭支劃破剛剛長好。
他手裡拖著一名七八歲的幼童,長得虎頭虎腦,眼神中充滿好奇和畏怯。
“塞外小邦東胡部,酋首莫賀弗,參見秦國上官。”
老者攜著幼孫單膝跪地,單手放在胸前行臣服大禮。
李左車上前一步:“此乃皇家內務府府令,雷侯陳慶。”
“哦?”
莫賀弗眼睛一亮,神情略顯激動:“老朽拜見雷侯。”
“免禮。”
“把冰桶拿過來,給各位貴客消暑解渴。”
陳慶看到他們大多數人風塵僕僕,嘴唇乾裂的樣子,揮了揮手示意。
一大桶沉甸甸的冰塊擺在了莫賀弗面前,他的小孫子耐不住雀躍的心情,伸手就要去拿僅剩的幾根小胡瓜。
“多謝侯爺厚賜。”
莫賀弗一把將孫兒拉了回來,與隨行者先行禮致謝後,才迫不及待圍住了冰桶。
一雙雙黑手伸了過去,地位高的分食幾根胡瓜,地位低的直接抓住冰塊往嘴裡猛炫。
陳慶眼底露出不易察覺的輕蔑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