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言之過早,待離了兩次婚再說吧,現在就呻吟,會被人說少年不識愁滋味。
旅行回來之後,局勢就扭轉了。
蔣處處疏遠我,幾乎到達電話都不肯聽的地步。
留了字,他都不復電,有時隔兩天,隔三天才來找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寧可他負人,不可人負他。
我無法可想,順其自然,接受現實。
漸漸成為一個內向的人有點孤僻。
暗中開始一個計劃。
開始尋找夢中的那間屋子。
從本市開始。
它們多數在山頂,並且大部份是領事館,要進去也不難,在這幾個月期間,每個週末我都想法子去找,探遍華廈,都不是那一座。
夢境越來越清晰,我越來越渴望同那位男士見面,似每次做夢,我都沒能跟他說上一句話。
無論我怎麼努力張大嘴,想發出聲音,總不成功。
我沉迷於這個夢,如果夢見他對我說「讓我來照顧你」,第二天精神會好很多,做事也較為起勁,如果沒有做夢,便有種恍然若失的感覺。
我曾去看過心理醫生。
那是一位很有智慧很有風度的女士。
她耐心地聽完我的故事,又沉吟一會兒,看著天花板,緩緩的說:「開頭呢,肯定是一個夢。」
我看著她,不大明白這句話。
「但後來,潛意識中,你對這個夢有了印象,以後你控制了這個夢,愛進入它的時候,便會做這個夢。」
「你是說,我並不是做夢,而是精神恍惚?」
「有可能。」
我長嘆。
太寂寞了,太盼望了,才會希祈在夢中得到慰藉。
「世上不一定真有那樣的屋子,或是那位男土,」醫生說:「換過來說,你小時候可能見過那個人,那間屋。」
他們講話太有技巧了,說了等於白說,模稜兩可。
在我造訪心理醫生當兒,蔣結識一位女士,不久她拆資開設廣告公司,讓蔣任董事,規模雖小,到底是老闆身份。
我自問做不到,看見人家喜氣洋洋,不敢說妒忌,但自卑感悠然而生,只覺自己無用。
為什麼要等候別人來照顧我?
為什麼不像蔣的現任女朋友,掉過頭來照顧人?
打那時開始,我有頓悟。
埋頭苦幹,多多學習。
連帶在衣著上下功夫,我喜歡那種非常古典斯文名貴的套裝,不大會過時,但非常昂貴,我卻會得投資。
穿得斯文,人也跟著文靜起來,非常用功,但同事們老覺得我若有所思。
我竭力在夢中睜大雙眼,想看清楚那位男土的樣子,但我的視線像是隔了一層紗,看不清楚,只知道他的聲音異常動聽,手強壯有力,肯定他會照顧我。
也許心理醫生說得對,有好幾次,在開會的時候,我都幾乎像是走進那間大堂,會見那愛護我的人。
生活太沉悶,逼得我在幻想中尋找些微樂趣,不算心理變態吧。
認識小鄧,是在朋友的生日會,地點是皇后碼頭,風牛馬不相及。
朋友介紹,我馬虎的點點頭。
我望著海洋,心已飛到那間華廈,在水晶燈下,旋轉樓梯邊,站在黑白格子的大理石上,等候那個人出來。
完全沒聽見小鄧說什麼。
「——要不要去看看?」
我抬頭,「看什麼?」
「你沒在聽我說什麼。」
「對不起。」
「不要緊,你去,抑或不去?」
他涵養極好,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