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過制了百十張,想來都在那隻象牙香木箱子裡。她心情略好,向紫顏伸手道:“給我一張玩玩。”
紫顏遞過一張。涼涼的一塊皮,丟到手上竟似活物,滑溜溜的令人厭棄。看著雙眼處的空洞,側側根本想像不出戴上後是何容貌,心中隱隱抗拒這種妖異的東西。不過是無生命的薄皮,依稀有血腥的味道,她噘嘴扔回面具,嘀咕道:“還是像以前一樣,一點不好玩。”
紫顏走到沉香子面前,恭敬地彎下腰,俯身貼近了他。沉香子滿意地點頭道:“頭一回能易容成這般模樣,已是不易。”紫顏把手上的面具一一攤開來給他看了,沉香子分別指了它們說道:“這是金縷幫幫主,不行,她是女的,換一張。這個好,明笙坊的少東家,唔,還是天孫宮的少主更氣派,或者索性用宗風樓主的臉,一定能驚走對頭……箱子裡的畫像都看過了?”
紫顏興味盎然地道:“是,全記下了。”他舉起麵皮向沉香子比劃著,彷彿能一眼透析麵皮之上的容顏,甚至看透對方的性情。沉香子暗自驚奇,不知這弟子尚有多少潛力。他的箱子中有一百二十張面具,對應了一百二十人的畫像,如此之短的時間內,紫顏只有機會翻閱一遍。那麼,是過目不忘的天賦?
沉香子漸漸忘了眼前的險惡,凝視紫顏清淺無邪的笑顏,不,如今不是他在傾囊相授,而是這少年激起了他暫別經年的靈性。他當年隱居不僅為了厭倦或是避禍,而是在千百次重複地為他人裝扮時,發覺越來越遠離了易容的神髓,僵化的易容術就像醫者只懂得照本宣科治病,會被明眼人一眼看破。如今,這少年簡陋而充滿靈氣的易容術,讓他感到昔日神乎其術的技藝再度靠近指尖。
如果是紫顏,也許不出三年就會超越於他,沉香子想到此處欣慰非常。這時紫顏問道:“形貌是擬得像了,這些人的聲音……”沉香子一怔,嘆息道:“可惜沒工夫讓你修習落音丹的用法,不然更為肖似。”紫顏仰了頭笑道:“若是隻有八十一種丹藥,先前徒兒均已試過,師父只要告訴我,這裡幾個人更適合哪種聲音便好。”
一人修煉能走到這地步,沉香子亦為之讚歎,當下不再有保留,說道:“我有《落音心經》一部,專述擬音之技,以你之才讀過一遍大概能掌握八成。事不宜遲,你且聽仔細了:‘夫音者,由人心生,聲之味也。聲出於肺,通於喉,始生而啼。其清濁、高下、短長、大小、緩急、悲喜、剛柔、雅俗、順逆、粗細,有如熒熒諸色,辨音識人……”
紫顏聽得津津有味,而沉香子更在口述時變換音調,令他體味何為不同音色。一老一少沉浸在幻變無窮的聲色之中,側側聽到如蠶噬葉般的竊竊私語,時男時女時長時幼,彷彿擠了一屋子的人觥籌交錯。細碎嘈切的語音猶如催眠的樂曲,側側不覺眼皮發酸,昏昏欲睡。
。 想看書來
《魅生·鳳鳴卷》4(4)
就在她快要合上眼時,紫顏攜了一個小包袱,悠然飄出屋去。
《魅生·鳳鳴卷》5(1)
一身磊落傲骨,縹緲隨風而來。
掀起一池春水漣漪,宛如蓮瓣上一滴珍珠,墜落。
樗乙候到午後,聽夠了蟲鳥嗡鳴,耐心如滴空的沙漏消逝無影。他不願空手離去,只得與整座山谷僵持著,無聊地守住最可疑的地方。
草叢中有窸窣的動靜傳來,樗乙精神一振,目不轉睛地盯住。幽幽地探出一個頭,他的心一跳,不過是一條竹葉青,登即放鬆了警惕,沒好氣地轉向別處。他的目光剛移開,一個幾乎與草木同色的身影立即竄出,溜進低矮的灌木叢中。樗乙若有所感,再回頭望去,天地仍是一般平靜。
紫顏走後,側側心中一震,倦意全無。若是他此去不能驚走對頭……她眉頭一蹙,想到爹爹的傷勢,倚了床邊坐下,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