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湖裡大大小小的魚。
李國慶呆呆地站在那裡,呆呆地看看天,又看看地。
天藍藍的,一絲雲彩也沒有。
地上髒髒的,路的一邊,丟著幾個用過的飯盒,飯盒裡剩著些飯菜。
他猶豫半晌,終於慢吞吞地蹲下,慢吞吞地伸出手去。
他突然觸電搬縮回手來,抱住頭,發出一陣嚎啕。
周圍靜靜的,有花,有草,有魚。
“李國慶,瞧你這窩囊樣,還不如死了算了!”
這座橋,高也足有五六尺罷?橋下的潭水,深也足有五六尺罷?
潭水如鏡,只有魚兒,不時翻起幾圈漣漪來。
潭邊,兩根泛黃的竹魚竿細細彎彎,輕輕點著水面;兩頂破草帽下,兩張滿臉皺紋的臉。
一個老頭兒抱著魚竿,不時摸起身邊掉瓷掉得看不清顏色的大把缸,悠閒地呡上半口白水;他的身邊,另一個年紀稍大的老頭兒正專心致志地把自己抽剩的菸頭剝開,用紙小心地捲起,他的身前,插在石縫裡的魚竿,正和著他的雙腿,一起一伏地晃動著。
他們的頭髮已經全白,他們的衣衫又舊又破,可他們的神色卻如潭水般安詳。
不知不覺地,李國慶走下橋,走近他們身後。
他們回過頭,笑了笑,李國慶也笑了笑。
“噓~~”
大把缸突然伸指掩口,凝神提竿,一條五寸來長的小鯰魚倏忽間被甩出水面,在綠茵茵的草地上蹦跳著。
“9條。”
菸頭不緊不慢地用口水沾住煙紙,不緊不慢地說道。
大把缸小心翼翼地摘下魚鉤,把魚放進一隻小塑膠桶裡,一本正經地數了兩遍:“9條。”
他慢慢站起身來,拍拍**上的土,伸了伸懶腰,提起小桶,連魚帶水,一齊倒進了潭中。
“您……”
李國慶忍不住叫了一聲。
菸頭叼著紙菸,慢吞吞地也站起來:“活著不容易啊,我們老了,最清楚這個理兒,雖然不易,活著總是活著,能活,為什麼不讓它活呢?”
李國慶的眼睛突然溼潤了,潭裡,一條小魚躍過,濺起一串水花來。
大把缸蹲在空桶邊,望著他,笑著,隨手拾掇著鋪在地上當座墊的塑膠袋。
他突然覺得,自己該回去了。
菸頭拎起自己的桶,正要往潭裡倒,卻突然停住:“這桶魚送給你罷,能活,為什麼不活呢?”
塑膠袋裡的魚還撲騰騰地跳著,夕陽暖暖的,好像適才潭邊老人們嘴角掛著的微笑。
李國慶的破鞋還趿拉著,腳步卻變得輕快了。
他覺得很餓了,小珍小寶一定更餓罷?
活著不容易,不容易也要活著。
棚裡的孩子們,一定等急了罷?
廢墟,剩了半截的水管汨汨地流淌著自來水。
棚子在哪兒,小珍小寶又在哪兒?
李國慶彷彿一下子沒了半點力氣,手一鬆,塑膠袋跌落在地上。
“下午市容辦來過,棚子……東西王主任搬去自己家院子裡了,小珍小寶也……”
夕陽暖暖的,遠處沒拆的房頂上,幾縷炊煙飄起。
地上,塑膠袋口敞開著,幾尾魚兒在泥水中掙扎,跳動。
李國慶深吸了一口氣,蹲下身子,把魚一條條撿起,在水管下衝洗著。
雖然塑膠袋破了,至少魚還活著。
“至少都還活著,至少。”他自言自語著,一邊出神地想著些什麼。
(完)
………【(一)】………
這是今年新絳城裡的第一場霜。(看小說到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