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得手與否,都不要回到這裡來。”
在他跨出門檻的剎那,屠岸賈的聲音最後一次在身後響起。
鉏霓不答,大踏步走進月色之中。
地上,薄薄的一層白;周圍,厚厚的一片黑。
“這是今年新絳城裡的第一場霜。”
帶路的人籠著大袖,頭也不回地嘟囔著:
“相國府有五重院落,待漏閣在第三重,相國每逢望日,三更待漏,五更入朝,你必須在這兩個時辰內得手,記住,不能早也不能遲。”
相國府,第三重,三更。
待漏閣的燈光果然亮了,彷彿樹下水潭裡,倒映出的那輪融融秋月。
………【(二)】………
待漏閣的燈光果然亮了,彷彿樹下水潭裡,倒映出的那輪融融秋月。(看小說到頂點。。)
“你不會有第二次出手的機會,所以,動手之前一定要看清楚。”
他當然看得很清楚,做飛賊的時候,他曾經隔著七重紗漫,把反砧上金盃的數量數得清清楚楚,甚至能辨得出杯柄上鑄的三足烏。
“趙盾,年約50,紫面長髯,朝服冠冕,微胖;趙穿,年30許,高挑身材,白面無鬚,好簪花繡服……”
鉏霓的手下意識地觸到劍鍔,那柄無鞘無鐔,更無半點光澤的劍,就綁在自己的左臂。
夜色中,巨大的樹冠微微抖動了一下,彷彿突然刮過了一陣秋風。
鉏霓突然感到一陣透骨的寒意,他咬了一下嘴唇,讓自己鎮定下來。
堂下的燭火越發明亮了,彷彿自己久違了的太陽。
“你將一定會出名,會很出名,一定。不論成敗與否,你的名字將與相國並列。”
可是,自己還能見到久違的太陽麼?不論成功與否?
“梆~梆~梆~”
四更了,樹下水潭裡,月影已開始朦朧。
“相國每逢望日,三更待漏,五更入朝,你必須在這兩個時辰內得手,記住,不能早也不能遲。”
必須動手了,現在。
“穿弟,你這幾天神色總是猶猶豫豫的,一直想問什麼罷?”
就在鉏霓的右手再次籠住劍柄時,待漏堂裡端坐的趙盾突然開口了,聲音也許並不高,夜深人靜,卻能傳得很遠很遠。
鉏霓握劍的手不由得鬆了:能讓國君女婿猶豫幾天的問題,他實在不捨得不聽個究竟。
“記得當年賈季說過,先叔父如冬日的太陽,讓人人感到溫暖;而您卻像夏天的紅日,令人人感到灼熱刺痛,小弟一直想知道,您為什麼要這樣做?其實……”
鉏霓的瞳孔一下張大:這幾句話,二十年來,差不多每個晉國人都聽得耳朵生繭。賈季是文公老臣,又僑居翟國,說話無所顧忌,聽到的人當然會很多。
可是又有幾個人,有機會親耳聽見趙盾自己的解釋呢?
他緊握著劍柄,竭力豎起了耳朵。
樹下水潭裡,月影隨風,輕輕地攪動著。
“穿弟,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問你,先父的主公,是哪一位國君?”
“是先君文公。”
“那麼我的主公呢,比文公如何?”
“這……”
鉏霓的心不由得一跳:當今國君,猜暴玩虐,刑賞任意,不樂朝政,專事遊樂,已到了人人嗟怨的地步。
堂中,趙穿彷彿有些激動,趙盾卻朝服捧笏,端端正正地坐著。他們的聲音也許並不高,夜深人靜,卻能傳得很遠很遠。
“治國之道,必須有人施仁,有人任謗。文公賢明,自任其謗,先父自然可以寬仁相濟,以成其名;現在的國君富於春秋,任性恣意,若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