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帆風順。皇上龍體欠安,更是隻有武臺殿幾名近侍知道,自然不會傳到中宮去。
夜天凌笑笑說道:“什麼大不了的事,也值得這般大驚小怪。”
卿塵坐下來伸出手,夜天凌倒也配合,便放平了手給她把脈。卿塵試了他的脈,眉心漸漸蹙得緊了,停了一停,夜天凌問道:“放心了?”
卿塵反問他:“將心比心,換作是你,你急不急?”
夜天凌不想這話倒給她學了去,無奈搖頭,薄唇微抿,一陣衝到嘴邊的咳嗽生生壓下。卿塵試他脈象浮而無力,脈位淺顯,竟是陽氣不暢,虛損甚深,不由十分詫異,示意晏奚先將藥拿來,說道:“這樣你也瞞著我,當初那一箭傷得不輕,你自己絲毫不放在心上,又怎麼叫人放心?”
夜天凌淡笑道:“不瞞你說,想這半生征戰受過的傷,最是那一箭傷得值得。”
卿塵低著頭,只抬眸嗔他一眼,手裡將盛藥的玉盒開啟。白玉凝脂般的藥膏,泛一抹血紅隱隱糾纏其中,既美且豔。南詔玉靈脂,取八種奇花精髓凝鍊而成,醫傷鎮痛素有奇效,亦是滋補的良藥。
卿塵用青露將藥化開,藥脂散融在玉盞中帶出絲縷異香若有若無。她拿金勺緩緩攪動,突然手底一頓,眸間掠過絲異樣,隨即取了一點兒藥自己嚐了嚐,仔細分辨之下,心裡悚然震驚,人竟猛地自案前站了起來:“這是哪裡來的藥?”
晏奚在旁嚇一跳,忙答道:“回娘娘,皇上用的藥皆來自御藥房。”
“誰下的方子?”
“御醫令黃文尚。”
“這藥皇上用了多久?”
“皇上……皇上去年便用過,但只有三兩次。也就是這幾個月因東海戰事操勞得過了,才開始天天使用的。”
皇后素來淡靜溫和,少有如此聲色俱厲的時候,著實把晏奚嚇得不輕。夜天凌見卿塵一句句追問晏奚,臉色都變了,心知有異,卻只一握她的手,讓她坐下,“怎麼了?”
卿塵手心已經涔涔盡是冷汗,回頭道:“這藥不是玉靈脂。”
太液池前浮玉影,瓊閣照水,玉樹流光。
時至入夜,御苑中早已懸起千盞玲瓏宮燈,星星點點,迤邐蜿蜒,沿著臨水殿閣內轉折相連,絲竹聲聲輕歌曼,四處碧草蘭芝芬芳幽然,浮繞九曲迴廊,嫋嫋醉人。
笑語琳琅花滿目,美酒斟過水晶盞。因是家宴,殿中滿座都是皇族親貴,王孫公侯,氣氛輕鬆熱鬧。
當中御案之後,皇上與皇后並肩而作。小公主由乳母照看著坐在旁邊,紫衣繡羅,頸綴明珠,冰雪般的小人兒,粉琢玉雕的模樣,一笑起來眉眼彎彎,搖得手上玉鈴叮噹作響,萬般惹人疼愛,只讓上前祝酒慶賀的人讚不絕口。
若是在平時,卿塵必定是欣喜非常,但今日只一味神不思屬,雖握著杯盞淺笑如常,卻不時往夜天凌那邊看去。華燈影下只見他削薄唇角淡淡含笑,與眾人舉酒言談,神情間毫無異樣,不知是因為那笑還是幾分酒意,臉上反而更添幾分俊逸之氣,分萬引人注目,但越是如此,卻越讓她心神紛亂。
南詔玉靈脂,他服了幾個月的藥分明不是那醫傷的良藥。
若說不是,卻也是,若說是,實則已不是。只因那八種奇花中加重了其中一味的劑量——阿芙蓉。
阿芙蓉,花殷紅,葉千簇,媚好千態,豐豔不減丹蔻。《本經》載其藥,有鎮痛之神效,能驟長精神,去除疲勞,價值千金。然其治病之功雖急,卻遺禍甚重。
用以醫人可為藥,用以殺人可為毒。不會立時致人於死地的毒,但讓人服食成癮,終至身體羸弱,意志消沉,一旦斷之,鑽心噬骨,生不如死。
沒有人會比卿塵更清楚這種藥的可怕,她親眼見過因此而痛不欲生的人,那種痛苦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