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南音背對著堯光,半晌沒有聽到回應,也沒有後者出屋門的腳步聲。
「臨淄王,有詐。」
福南音今日曾反反覆覆地想,李皎最想要的結果究竟是什麼。
是借他讓李裴丟掉太子之位嗎?那麼只要東宮猶在,他福南音便仍有利用價值,不能走。
還是……除掉他,再藉此攻下漠北,手握不世功勳的籌碼,再去談儲君資格?
或者,
是其他?
「屬下立刻去辦。」
當「有詐」二字入耳,堯光猛地回神。此時便不再猶豫,乾脆地抬腳走到屋門前,又忽然一頓。
「主人的身子……」
「無妨,有人照看我。」
陷在被中的福南音閉上眼,長長地撥出了一口氣。
並非得不償失。至少,他保住了半條命。
……
金吾衛被李皎的人調虎離山,事後馬上察覺出了一絲異樣,宋將軍立刻帶人衝到了福南音的屋外。
身後幾個血氣方剛的年輕長史本想踹門而入,腳都抬起來了,卻被宋將軍攔了下來。
「國師可在?」
所有人心中都有一個不好的猜想。
今夜的事實在太過蹊蹺,極有可能便是漠北國師為逃跑而設計出來的招數。他們早就聽說了這位國師的陰險城府,只是這一個月來質子府上過於太平了,他們險些忘了福南音在外的風評。
若是他逃了,那麼看守質子府的數十金吾衛都要遭受聖人的雷霆之怒,抄家滅族,什麼都有可能。
屋中沒有人回應,本也正常,如今的時辰福南音本也不該醒著,一時睡得沉了聽不到外面聲響,自然是無可厚非。只是此時的無聲對於宋將軍等人,卻實在是難熬。
宋將軍又喚了一聲。
屋中傳出了一陣可疑的聲響。
金吾衛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輕輕推開了門。
與院中雨後的濕冷相比,屋內的悶熱似乎更叫人感到不適。宋將軍走在前面,一手舉著火燭,一手將屋中的蠟燭一支支點了起來,堪堪看清了室內的全貌。
矮桌上的狼藉早已被簡單收拾過,只能看到幾碟沒怎麼被動過的吃食。再往裡是隔斷的畫屏,穿過去,宋將軍便看到了榻上棉被下微微鼓起的形狀。
他不由鬆了口氣。
走近了,見到福南音睡得似乎很不安穩,眉心緊蹙,面上還帶著些許不自然的微紅。
宋將軍那口剛松下來的氣又再次提了起來。
他試探著伸手,將手背貼在了福南音的額頭上,終是被那樣滾燙的溫度嚇了一跳。
人沒有跑,卻燒起來了,若是耽擱了……
他也不知為何,腦中忽然想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只是想到如今那人在朝中的處境,又記起福南音那日與柯順哲的對話,宋將軍面色緊了緊,終於還是打算撒手不管,隨他自生自滅。
燒個兩三日……應該也不會死人。
燒傻了?那更好,他們便不會擔心人突然哪日便要逃跑,也不會再有狼心狗肺之人利用完太子的情意,再在背後捅人一刀。
身後的金吾衛同僚沒有跟著進來,隔著畫屏問道:「將軍,跑了嗎?」
宋將軍淡淡應了句:「沒跑,人……好得很。」
他轉身正要走,忽然聽到一聲幾位微弱的夢囈。
「裴……天人……」
聲音中還帶了幾聲顫抖,叫宋將軍一時分辨不清他說的是哪幾個字。唯一確定的是,他說了一個「裴」。
「裴天人……」
宋將軍的腳步徹底停了下來。
而後,他又折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