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駙馬沒有死,誰也不知他當年是如何金蟬脫殼。
可即便遠走,終究仍是叫那位留下的人唏噓半生。
劉醫工抬眼看了看同樣不知內情的太子,似乎不敢將那日在立政殿想起的辛秘說出來,踟躕了半晌,輕嘆了口氣,將話鋒轉了轉:
「聖人這次的確沒有想要對國師動手的意思,若是有可能……」
算算日子,至多四個月便該臨盆了。劉醫工也起了在漠北常住一段時間的念頭,索性便提議:
「國師就在漠北將孩子生下來,長安無人發覺,屆時再回去便能瞞天過海。」
劉醫工自然不會知道聖人與國師之間談了什麼交易,更不知這看似不長的四個月對於漠北和中原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麼。或許用不了多久,那所謂的漠北王室便只能存於史書,而那個時候……
但願一切順利,他能全身而退。
他枕著胳膊仰面望著頭頂的紗幔,心中便升起了一陣莫名的擔憂和煩躁來——從未有過這樣瞻前顧後的感覺,陌生得叫人不安。
從前選擇效忠漠北王,與左相為敵,為此招致殺身禍事,他也不過憑著一身求生的本能破釜沉舟。
身在異鄉,無親無故,本就沒有什麼可顧忌的。
忽然感覺到腹中似乎被什麼踢了一下,福南音明顯一愣,全然不知這是個什麼變故。
他伸出一隻手來,猶豫著放到了肚子上。
卻是一片平靜。
面上閃過一絲錯愕,本能地,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那處方才被踢過的地方,像是在安撫著誰。
「別害怕,」
話頭一開啟,福南音就那麼對著虛空說著,「雖然我也有些害怕。」
他從未在人前這般真心實意地示弱,多年前便被人推倒權力之巔,逼著獨當一面,也有幾次生死一線,他以為自己的內心早已習慣了這種不安,甚至已經可以自信平靜地接受一切結局。
可如今卻有一種結局是他無法接受的。
「但至少有七成把握……能讓我們三個安穩地回到長安。」
福南音不知道為何有寧駙馬的先例在前,中原皇帝仍願放他一馬。若只是因為他腹中孩子是李裴的,這原因也實在太過站不住腳。
一國太子,終究會與不同的女子綿延子嗣,那才是世人眼中的正統。
他的這個,究竟算什麼?
如此想著,福南音一雙眼便沉了沉,心中忽然有些難以啟齒的酸澀。那隻原本覆在小腹上的手朝上挪了七寸,重重壓在了胸口處,又緩緩撥出口氣來。
李裴推門進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樣的福南音。
「醒了?」他走近了,看到福南音那並不好看的臉色,一愣,忙問道:「哪裡不舒服?」
福南音沒動,只是將眼神緩緩移到了李裴的身上,平靜,淡漠,拒人於千里之外,甚至還有幾分委屈。
叫李裴看得心沉了沉。
「夜裡沒睡好,不用擔心。」半晌,福南音仍是隨意扯了個笑出來,「你呢?忙活了一夜,可是找到我佈置的暗衛都在何處了?」
李裴眼神一斂,頗有幾分無奈地搖頭。
他只將外袍和靴子脫了,平躺在福南音身邊。
「國師高明。」
自從昨日藏書閣被擾後李裴便忌憚上了被福南音訓練出來的這支暗衛,而這種忌憚又在見到院中被捆了個嚴實的劉醫工時達到頂峰。他本想著半夜等福南音睡後自己便在這座國師府上搜尋一圈探探虛實,卻不想找了一整夜,連半分蛛絲馬跡也沒有。
「他們的確不在府中,可惜殿下不信。」
李裴側過頭看著福南音那張平靜得有些不像話的眼神,絲毫沒有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