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晚會明白的。”
看著老太太詭異的笑容,尹玉將司望拖出房門,眼前只剩滿院落葉。
黑夜,走出這棟深宅大院,兩個人剛騎上腳踏車,頭頂卻飄起了雨點。
“再回去避避雨吧?”
“既然都出來了,就不要再回去打擾她了。”
雖然,尹玉嘴上這麼幹脆地說,其實心裡很想再回去。
十五歲的少年,十八歲的少女,安靜地坐在腳踏車上,在籬笆牆的陰影下躲雨,偶爾有小雨點飄到臉上,涼得像針刺一般。
“其實,你是一個男人。”
司望打破了沉默,黑暗中她不置可否。
“你怎麼不說話了?是因為曹小姐嗎?”
“她是我最後一個喜歡的女子。”
尹玉如同老男人說出這句話。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好吧,我們既是最好的朋友,那也沒必要瞞著你——我在死後還保持前世的記憶。只不過,我的前世太過漫長,漫長到當我死亡的那一天,我有多麼高興與解脫。”
少年回頭看著籬笆牆裡的樹梢說:“至少,你很幸運,她還活著,你還能見到她。”
“其實,我有過許多女人,在上輩子——直到所有人都離我而去,我像最後的堂?吉訶德。只有,她還在。”
“她是你的妻子嗎?”
“我曾經希望她不是,但後來又希望她是。”
“聽不懂。”
尹玉仰天苦笑,變得格外悲愴:“再過二十年,你就懂了。男人與女人,分別與分隔,等待與等到,終究太晚了。你不知道,認識她後不久,我就被送到柴達木盆地的荒漠深處,整整三十年啊,天各一方。等我回到這座城市,老得幾乎走不動路了。”
“原來是悲劇。”
“每個人生都是悲劇。”
她伸手摸了摸外面的雨點,戴起夾克衫'奇qisuu書網'的風帽,踩著腳踏車腳踏板騎出小巷。
雨夜的小馬路極為靜謐,車輪碾過一地金黃的銀杏葉,濺起幾滴雨水,路邊門牌上是“安息路”。
他跟在後面大聲追問:“你對這條街很熟嗎?”
“嗯,上輩子最後的二十年,是在安息路上度過的。”
“與曹小姐在一起?”
“不,她住在路的東頭,而我住在西頭,相隔有四百米。我帶你去看看吧。”
一分鐘後,在淅瀝秋雨中騎到一棟大宅前,三層樓的窗裡亮著燈光,裡頭還有不少居民。靠近地面有半截窗戶,估計是地下室的氣窗。
“我就住在一樓。”
尹玉往前指了指,窗簾裡傳來湖南衛視電視劇的對白。
他卻看著路邊地下室的氣窗:“你應該沒有上輩子的家人了吧?”
“你怎麼知道?”她騎在腳踏車上嘆息,“或許,這輩子也不會有。”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納蘭性德的《長相思》,緣何念起這個?”
他卻不回答了,踩起腳踏車掉頭時,卻看到馬路對面的一棟房子,陰森森地矗立在雨夜中,屋頂上的瓦片掉落,牆壁也斑駁不堪,窗臺間長出了枯黃雜草。
她幾乎貼著司望的腦後說:“這是一棟凶宅,已經許多年了,因為產權搞不清楚,所以也沒有人再住過。”
“凶宅?”
“讓我想一想——年少的事都很清楚,反而老了就有些模糊……對,那是1983年,像現在這樣的秋夜,下著連綿細雨,發生了一起兇案。主人原是一位著名的翻譯家,20世紀70年代上吊自殺在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