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燕低下了頭,蔣立言有些懷疑地想:邪了,難道這麼快就入道了,真是不可思議的老練!”
“你現在寫得多嗎,是不是不怎麼寫詩了?”沒想到紫燕岔開了話題。
“嗨!詩當然還在寫,不過數量大不如從前了,主要是心態變了,不象在學校裡那麼悠閒、靜美了,現在這個社會,人們看見詩人就捂著嘴樂。我的詩集被一家出版社看中了,可要讓我包銷三千冊,沒辦法,我現在四處跑著拉廣告、寫報告文學,對了,你們牧工商怎麼樣,需不需要宣傳?”
“看你,叫我出來搞公關呀!我們單位可是個清水衙門,開支都難呢;再說要寫的話我早就寫了,哪能輪到你掙這筆錢?”紫燕笑著說。
“開個玩笑嘛,看你緊張的,不過除了報告文學,寫小說也挺來錢的,我們單位就有一個,一部長篇賣了兩萬多塊呢!當然,得有一定的通俗性!”
“你是不是也要寫那種‘拳頭加枕頭’的小說?那樣的話,我勸你不如干些小買賣兒,比你‘吭吭吃吃’地胡編省勁兒,來錢也快。”紫燕正色道。
“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再沉淪也沉不到那種地步啊!我走到社會上,耳聞目睹了許多校園裡所沒有的事情,都是複雜的、觸目驚心的,這不是詩這種形式可以表達的。最近我的心很沉重,主要是與社會的落差太大了,現在人們都處於迷惘狀態,都在淺顯的層面上歡樂著,只知道及時行樂,而無視道德資源的浪費,這成了社會的大趨勢,組成了一個虛浮的聲色犬馬的時代。這就需要我們沉靜下來,去體察、去分辨、去療救!”蔣立言漸漸地又進入了非現實的情境。
“看來你現在是積極入世啊,體察、分辨、療救,真有大丈夫的氣概。我卻沒有這樣的想法,我現在主要想多看些書,而且快要回溯到古代去了,整天沉浸在古人的精神世界中,覺得真精闢,曲折有味!在單位我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也閒聊,也互相恭維,也話留半句,可越是這樣,我的心越古老,我想某一天我會產生幻覺:大街上跑的不是各種汽車,而是高頭大馬和綠呢小轎。”紫燕的目光變得迷離起來。
“喂,你沒搞錯吧?你真是越活越封閉。以前多思,現在怎麼著:要歸隱田園啊?你這樣下去怎麼行呢?”蔣立言真想當頭給她一棒,把她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打跑。
“你不知道其中的精妙。比如國學大師王國維吧,他提出的三個境界我們以前就知道,可是還欠更深地發掘,他的一些句子說得極到位,我都背下來了,他說……”
《青春雪》 第九章(7)
“行了,行了,”蔣立言連忙把她截住了,“本來我就被思想壓得受不了了,你這裡再來一段晦澀難懂的古文,我的腦袋還不炸嘍?你這樣古典自閉,能找到物件嗎?”
“我根本就不想找物件。一個人多好,想讀書了就讀書,想聽音樂了就聽音樂,想喝酒了就喝酒,豈不快哉?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乎?”紫燕越說越來勁兒,還搖頭晃腦起來。
“糊塗!”蔣立言氣得叫了起來,“論讀書,論境界,我不比你差吧?可我還不是忙忙碌碌、唯唯諾諾!這並不說明我這個人妥協了、變異了,而是個人絕對不可與社會對立,也絕對不能與社會完全隔絕。人也是一樣,該開花就得開花,該結果就得結果,到了一個階段就得說一個階段;如果一棵梅樹,一直開花開到夏天,那是變異的,也是傷殘的!你啊,趕快給自己找一個物件吧,從表到裡都普通化,否則,就不可救藥了,我的小姐!”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好象在吵架,直到末了,蔣立言的心裡比出來時還沉重。等與倔犟得可怕的紫燕分手後,他才想起自己最初的動機來,真是的!以情人的方式約出來,卻談詩論文、展望人生,天啊,哪有這樣泡妞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