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枯黃,深秋已至,沽鄴城外大大小小都是荒蕪的土包,馬車行到鄯府,一行人站在宅院外守候,張羅著搬東運西。
旅途歸來,又添新婦,裡裡外外好不熱鬧。
鄯仲卿見丫鬟侍從們服服帖帖的行禮,面帶笑意,幾分尷尬的走近主屋,卻見屋外門可羅雀,僕人避之不及,暗中疑惑,隨即推開房門。
“吱呀——”
一名布衣男子站在床沿,色令智昏,衣衫不整,房內麝香撲鼻,春光旖旎,屋中二人吻得熱火朝天——
“溫茹!”
鄯仲卿衝過去扇了那男子一巴掌,看著眼前面色潮紅的女子不可置信的喊道。
“你是誰?”男子捂著臉頰挑釁道。
“我?”鄯仲卿冷笑,“你怎麼不問問,這宅子的主人是誰?”
那男子自知理虧,整了整衣襟對女子留下一句“我明日再來”,便匆匆走出門去。
“管家!管家!”鄯仲卿喊道:“將他攔住!給我……”
“不關他的事,要殺要寡衝著我來。”
“你還護著他!”鄯仲卿嘶啞的笑著,“往我多日掛念你,今日竟做出這等事來!鄯家人的臉面都給你丟盡了!”
白容跟著鄯仲卿身後進了主屋,看見落荒而逃的男子,又瞧見屋內凌亂狼藉,心中已是一清二楚,她攔著鄯仲卿落下的巴掌,好心勸阻道:“姐姐少說兩句,仲郎與我一同去大堂,一家人還未見面呢……”
“我已與他同宿,還請下休書。”
“好!好!”鄯仲卿甩開白容,用力掀翻桌子,盛怒難消,“好個情深意切,你依我儂!”
“他說他歡喜我……”
“歡喜?哈哈,歡喜!”鄯仲卿抓著她的肩膀晃道,“你不如說我棒打鴛鴦,壞了你二人的好事!”
“溫家滅門,我力求聖上捉拿真兇,你命懸一線,我日夜守在床邊不吃不睡,府內吃穿用度,我從未讓你費心插手……呵呵,問問你自己,溫茹,你還有心麼?”
“我的心,早已化在日夜煎熬的藥渣裡。”
“所以你便要不知廉恥,與人私通,讓天下人笑話我鄯仲卿!”他吼道,“來人!屋裡的下人呢!”
“……在,大少爺。”
“好生管教夫人,待在她身邊,寸步不離,不準離開主屋一步!”
“是。”
往事莫追
那幾日在房中與鄯家少奶奶糾纏的男子,竟是雲紋樓裡圈養的招牌小倌。
得知這個訊息,溫茹被禁足了,白容接手幫忙打理府中上下,鄯仲卿怒火燃燒,又砸了三副茶盞,兩隻古董,一方硯臺。
白容走進來的時候,他正在沉著臉詢問下人。
她很自覺的走到他背後揉肩捏背,一句話不說,屋內陷入了沉默,報信的僕人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下,連頭都不敢抬。
“他二人如何相識的?”鄯仲卿冷著臉問。
“那……那日,夫人去玉石鋪替府裡求平安如意,路過雲紋樓見那小倌正招攬客人,便上前去問了兩句,誰,誰知……”
“啪——”一方鎮紙石落地。
“大少爺饒命!大少爺饒命吶!”
“下去!”
僕從猶如驚弓之鳥,連忙磕頭跪安。
鄯仲卿撿起掉在地上的鎮紙石,將碎作兩半的凹陷處狠狠嵌入自己手心,不一會兒,豔紅色的鮮血湧了出來。
“官人何必如此苦了自己?”白容心疼的扳開那骨節分明的大手,好言好語勸道:“明知這普洱苦不堪言,又何必一飲再飲?倒不如棄之而去,隨波逐流。兩兩相忘,姐姐不也是這麼想的麼?即使如此,官人又在猶豫甚?倒不如遂了她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