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而且大有演變成傾盆大雨之勢,再也不敢等閒視之。送往揚州的銀子運出後,他依舊坐臥不安,深覺此次只怕是自己的大限,有些事便須早些打算。
晚間二兒子錢珏攜了孫子過來請安,錢唯真恍然記起,兒子這次回京述職待得時間委實有些長。因是忙著戶部與揚州的事體腳不點地,竟忽略了這一茬。
命人將孫子帶去夫人那裡吃點心,錢唯真掩了書房的門,向錢珏慎重問道:“今次你蒙聖恩回京述職,吏部可曾發下文?大約什麼時候啟程回京州去?”
錢珏面露遲疑,起身回道:“父親大人所問,正是此次蹊蹺之處。兒子問過吏部的官員,道是聖上特意點了兒子的名字,說是另有安排,大約會留任京中也說不準。因父親連日忙碌,戶部又有些麻煩,兒子不敢拿自己的事情惹父親煩惱,故此沒有前來回稟。”
錢珏在皇城也有幾位好友,此間回來呼朋引伴,也與往日的舊知詩酒談笑。席上聽戶部一位同僚悄悄告訴他,聖上大約有意讓他留京,前面已與吏部打過招呼,已然板上定釘,只是公文還未下發。
京州雖好,哪裡及得上姑蘇繁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這姑蘇皇城便是如假包換的溫柔富貴鄉。
京官如同身上鍍了一層金,與地方官的含義又有不同。錢珏歡喜在心,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只向那同僚深深一揖,算是承了他的情。
這幾日錢珏已經在盤算留在皇城的生活,想著如何將自己從前住的院子翻修,如何替妻子在後園砌個大大的花房,再為兒子搭一架鞦韆。
在父親這張大傘的餘蔭庇佑之下,又有自己的政績斐然,錢珏深覺從今往後,仕途必然更加順風順水。
最重要的是,他與兄長都在父親身畔隨侍,錢府的好處再不是長兄一人獨得。
錢珏心有七竅,生怕公文一日不發,事情還會有變。雖然那同僚說得篤定,他卻故意不與父親提起,只安心等待著吏部的文書。
今日錢唯真慎重問起,這才不得不說。
“你糊塗”,錢唯真袍袖一揮,凜然的怒氣直接湧上心頭。瞧著兒子眉宇間遮掩之色,分明早就知情,恨不能一掌摑向他的臉上。
第四百三十四章 香火
錢唯真滿面陰翳,那陰冷又狠厲的神情瞧得錢珏心間一顫,惶急地問道:“父親難道不喜歡兒子留在身邊?”
“你瞧瞧朝中官員,有哪一家是幾個兒子都放在京中?如今錢家大廈將傾,你還在打自己的算盤,做你的春秋大夢。”錢唯真餘怒未消,心口又是一陣尖銳的疼痛,他顫顫巍巍解了裡衣的荷包,取出一粒救命的丸藥。
錢珏趕緊搶步上前,將案上的茶盞端起,瞧著錢唯真服下丸藥,又輕緩地拍著他的脊背,替錢唯真順氣。
手下不停,錢珏腦中也未閒著,卻是多少幅畫面同時閃現,又轟然一聲,如暴風驟雨一般碎裂成片。
蝕骨的涼意在這個清秋天寒的夜間悄悄蔓延,似亙古不化的萬年玄冰,一點點一滴滴都凝結在他的心間,他整個人宛如泥塑木雕一般。
放眼京師,夏閣老府上權傾朝野,卻將二子卻放到了廣西偏遠之地;李之方是新任的邊城元帥,握有調動天下兵馬的龍形兵符,卻只有大兒子留守京中,他與二子同時駐在邊城。
再往近裡說,新任的閣老次輔陳如峻如今聖眷優渥,又沾著皇親,兩個兒子一前一後任命,卻都放在了江陰。
若論起聖心眷戀,這幾家自然都排在錢府的前面。這本是帝王御下之術,他已然有兄長在兄做官,這天大的好事又如何能輪到自己身上。
方才那股寒氣又如臘月飛雪,片片覆上他的心間,深深浸入骨髓。
錢珏電光火石之間便想了個通透,臉色變得煞白一片。望望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