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自勝拉著我們不放,非得要我們幫著回想今天的事情。
細想起來,這一天的事情不少。
早上我和齊伯軒去找姚自勝,那時候這種子還是沒芽的,然後他將盆兒帶著到前來,觀看劍會……中午我們沒在一起用飯,下午的時候這隻盆兒還放在桌上過,依然是空空如也,絕沒有芽。下午齊伯軒和文飛都被抽中上過臺,齊伯軒勝了,可是看得出他隱藏了功夫,沒費什麼氣力就打了那個和他比劍的男子。文飛也上了臺,不過他輸了。和他比拼的是越家的嫡系子弟,身法,根基,劍術,閱歷都勝過他,所以贏得毫無懸念。那人也很有風度,點到即止,還指點了文飛兩處不足。
除此之外,就是越彤曾經來過,坐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不過她顯然忙得很,並沒有太多時間招待我們。她也和姚自勝開了兩句玩笑,說他比千金小姐還矜持,這麼些天都不肯出閨門一步之類——
可是這些事情,和那種子芽,有關係麼?
除了姚自勝自己,我們其他人都沒有動過這隻陶盆。
真是奇哉怪哉。
姚自勝都快魔症了,坐在那兒一會兒呆,又自言自語幾句,再盯著那盆裡細細的綠苗看。
這麼看起來,我倒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已經兇名在外的少年有什麼可怕的。
他的性情裡沒有一點兒假,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是的,大多數人不是這樣的。
即使不喜歡的事,也要做,不想說的話,也要說。你想得到的越多,你要付出的也就越多。等到終有一日回頭望的時候,也許你現,在這一路上失去的東西,遠比你現在擁有的要多得多,更要寶貴得多。
即使是我,有父親那樣的寵溺呵護,又常年住在山中不和人打交道,也不得不讓自己去長大,去學會……那些本來不願意,不能夠學會的東西。
有的人可以一直保持著最初的純淨不變——但是這樣的人太少了。
而且,這樣的人,儘管不委屈自己的心,可是往往被誤解,被傷害,被矇騙……
父親曾經說過的一些話,一瞬間在我心頭飛快地掠過去。
太與眾不同,是不行的。
既艱難,又寂寞。
姚自勝還捧著花盆兒嘮叨,除了齊伯軒,人人都露出些微不耐煩來。
文飛也是一樣。
縱然他修養好,可是他心裡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知道他。
他心心念念都在揣摩今天那場比劍,自己的劍勢,對方的招數,還有最後那位越公子對他的指點,應該是正搔到了他的癢處。這種時候他最想做的應該是練劍,要麼就是回去靜坐細想,而不是在這裡虛擲光陰。
我還沒來及告訴他,我想請姚自勝去替月姨診治病痛。不然的話,他一定不會是這樣的神情。
心底深處,我隱約覺得……文飛有些太功利。
有用的人他會熱情耐心,沒用的人……
可是他很不容易,文家對他的錯待,他心性那樣驕傲又偏偏處境如此不堪。
他想要做的,是世人都想做的。
他想得到的,也是世人都想得到的。
這並沒有錯。
誰會整天想陪著無用的人,聽著無用的廢話?誰不願意有所作為,力爭上游?
是的,沒有錯的。
只是……也許是我也在山中長大,姚自勝也是生於南疆荒僻之地,所以總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巫真也不樂意在這兒陪著不熟的人,尤其是姚自勝,他在世人眼中,身上深深打上了一個“毒”字,和他坐在一桌,巫真的晚飯都沒能吃得下去。也許她生怕自己的碗裡突然吃出一隻蜈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