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她住的那條街上。菲利普舒了一口氣,離開了她。
ⅩLⅣ 然而,下星期天普賴斯小姐提出要帶菲利普去參觀羅浮宮時,他還是接受了。她領他看了《蒙娜麗莎》。他望著這幅名畫,心裡有點失望。但是他把沃爾特·佩特的評論,使這幅世界上最著名的畫錦上添花的那段金玉之言背得滾瓜爛熟。現在他向普賴斯小姐重複這段話。
“那純粹是文學,”她有點輕蔑地說,“你不要去理會它。”
她讓他看倫布蘭①的名畫,並作了恰如其分的介紹。她站在《埃墨斯的信徒》的面前。
①倫布蘭(1609—1669):荷蘭畫家。
“當你領悟到這幅畫的妙處時,”她說,“你就會對繪畫略知一二了。”
她又領他看安格爾的《女奴》和《泉》。範妮·普賴斯是個專橫的嚮導,她不讓他看自己想看的畫。她企圖強迫他讚揚她所欣賞的畫。她對畫的研究非常認真。當透過長廊的一個視窗時,透過此視窗,可以眺望五彩繽紛、陽光明媚、溫文雅緻的土伊勒利王宮,猶如拉斐爾的一幅名畫,菲利普驚叫道:
“啊,太美了!在這兒待會兒吧。”
她冷冷地說:“好吧,可以。不過我們是來看畫的呀。”
秋天的空氣既涼爽又清新,菲利普感到心曠神怡。臨近中午時分,當他們站在羅浮宮寬敞的庭院時,他真想如費拉納根一樣大喝一聲:讓藝術見鬼去吧!
“我說呀,咱們到聖米歇爾大街找一家飯館用快餐好嗎?”菲利普提議說。
普賴斯小姐懷疑地望了他一眼。
“我家裡已備好了午飯。”她回答道。
“那沒關係,你可以留著明天吃,中午我請客。”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
“這會使我感到高興。”他微笑著回答。
他們過了河,在聖米歇爾大街的拐角處有一家飯館。
“我們進去吧。”
“不,我不進去,這館子看樣子太昂貴了。”
她執意地往前走,菲利普只好跟著。沒走多遠,他們來到了一家小飯店,十來個人已經在人行道的涼篷下吃午飯,飯店的櫥窗上寫著醒目的白色大字:午餐1法朗25生丁,酒資在內。
“再也找不到比這兒更便宜的了,看樣子也挺不錯的。”
他們在一張空桌旁坐下來等煎蛋卷。這是選單上的第一道菜。菲利普興高采烈地望著過往行人,他的心飛向他們,他雖疲倦但是很快活。
“喂,你看那個穿短外套的男人,太妙了!”
他向普賴斯瞟了一眼,使他驚奇的是,他見她只低頭瞧著盤子而不注意街上的景緻,從臉頰滾下了兩顆熱淚。
“你究竟怎麼啦?”他驚叫道。
“假如你再對我說什麼,我馬上就走。”她回答。
他完全搞糊塗了,幸而這時煎蛋卷來了,他將它分成兩半,他們開始吃起來。菲利普儘量談一些無關緊要的話。普賴斯小姐也似乎努力迎合他。然而這頓飯並不怎麼成功。菲利普本來胃口就不好,看到普賴斯吃飯的模樣,更使他倒胃口了。她吃起飯來嘴巴發出“巴唧”“巴唧”的響聲,那副狼吞虎嚥的饞相,有點像動物園裡的一頭野獸。她每吃完一道菜,就用麵包片來抹盤子,直抹得盤子又白又亮才住手,好像連一滴汁都捨不得丟掉似的。他們要了卡門伯特乾酪。見到她把乾酪皮和給她的那份全吃得精光,他不由得感到厭惡。即使她餓扁了,也不至於這樣餓鬼似地吃飯。
普賴斯小姐性情孤僻,今天同你友好告辭,說不定明天就翻臉不認人,對你怒目相視,粗野無禮。可是他向她學到不少東西。雖然,她自己畫得不好,但一切能傳授的知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