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只有他一個人了,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了。他試著抬起了腿,下了床,奇怪的是,這一次,他站住了。
受到鼓勵的人,往往就會有更大的欲求。他看到了窗臺,忽然想起了醫生的話,站在窗臺看外面的風景。於是,他用左手拄緊了床頭櫃,慢慢移動左腿,左腿麻木不仁,依然沒有力量。但是,它僅僅是輕輕往地板一個支撐,他的一個艱難的步子就等於邁開了一步,接著,身體重心移到了右腿,右腿將身體往前一帶,他竟一下子跨到了對面的護理床邊。他覺得腳步不穩,伸出一支手,想去扶住床沿,可惜,他伸出這支手是不中用的左手,現在的左手不但沒有力量,連幾個手指都難以張開,所以,這個動作很失敗。他覺得腳下踩了一個空,緊接著全身一晃,便重重地跌倒在地板上。
先是左腿觸地,“咚”地一聲,傳出了碰撞的力度,隨後,屁股重重地坐在了地板上。
哦,好狼狽!他嘆息了一聲,同時慶幸屋子裡沒有別人,如果是美蓉或者是美玉她們在屋子裡,肯定會大叫一聲,然後就會訓斥他不小心,不注意,嘮叨一陣子,幸好,這時候沒有人在,他可以獨自忍受疼痛和懊悔。他力爭要站起來,卻是哪兒也沒有了站立的力量,他看了看周圍,看有無可幫助他站起來的東西,沒有。眼前只有一根床腿。床腿是鐵管子,細細的,浮了一層鏽。他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伸過去,緊緊抓住那根床腿,使勁一拉,身子慢慢前移了。接著,右腿猛地一拱,身體離開了地面,藉著這股力量,他將身子的右側緊緊靠在床沿上,藉助床的支撐往上一躥,總算是歪歪斜斜站起來了,前面,又是一個床頭小櫃,他的右胳膊拄在上面,往前一使勁,一支右腿支撐著身體,站到了窗臺前,左腿與右腿,水平實在是不在一個檔次上。一支右腿支撐了全身的力量,不免又乏又累,他覺得實在是站立不穩,就乾脆往前一臥,右邊的胳膊拄在了窗臺冰涼的大理石板上。
他媽的,我……真成了一個廢物了!他恨恨地罵著自己,心裡無比的沮喪。接著,他抬起頭,向窗外望去,瀏覽起了此時的風景,樓對面,是一幅剛剛支起的房產開發廣告牌,自下而上的燈光照射著廣告牌上的巨幅大字。樓下,是一條熱鬧的的街路,下班的時刻,車流和人流正旺,滴滴的喇叭鳴叫形成了都市夜晚宏大的噪音。這就是人世,這就是滾滾紅塵。人們來來往往,穿梭一般,他們在幹什麼呢?他是剛剛下班,回家去呀;也許是,他們剛剛離開家門,上夜班去呀,回家的、上班的,為什麼這麼匆忙?因為他們心裡有牽掛;牽掛著自己的親人,牽掛著自己的事業。人生就是在一個個牽掛中才過的有意義;哪兒像自己,無牽無掛,行屍走肉一般。可是,他們牽掛,有他們牽掛的理由,因為他們身體強壯,他們可以昂首挺胸地走在大街上,盡著自己對社會對人生的責任。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有理由驕傲:我有能力,我有知識,我有經驗,起碼,我還有力量。可是,我庾明呢?現在的庾明,除了半身不遂,除了累贅別人,累贅這個世界,累贅社會,他還能做什麼?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不就是這個社會的負擔,這個社會殘渣餘孽了嗎?
哇,下雨了!他聽到窗下街路上的人一聲大喊,接著,秋雨唰唰地落下來,路上的人立刻奔跑起來。一輛公共汽車開到站點,候車的人們蜂湧而上,車門口擠滿了人,勉強關上。這時,一個瘸腿的老頭兒一步一喘地跑到了車門口,他向司機招手,又拍拍車門,希望車上的人們發發善心,將他這個病殘之人拉走。然而,了看到站在車門口的人只是幸災樂禍地看著他,沒有人做出任何救助的動作。司機明明看見了他,卻像是瞎了眼睛,滴滴滴,加了油門,轟轟地將車子開走了。
瘸腿老頭兒眼睜睜地看著公共汽車開走了,將他一個人扔在了雨中。這時的庾明突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