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七層的攬勝樓,從起建時就請了當今的營造大工設計。每一層都是名家手筆,雕欄畫棟,其富麗堂皇處,比起西山大報恩寺的琉璃寶塔,也不遑多讓。
主僕兩人走上樓梯,一層的高度就有三丈多。樓梯也有三四十階之多。不過攬勝樓雖高,但在北京城卻並不算出奇。
這些年來,北京城內外的建築越建越高。從太行山中開採出來的石材運抵京中,再加上水泥和鋼筋的大量運用,城外新區中的出租公寓,普遍達到了五層六層。按照最近頒佈的新制衡度,基本上都在二十公尺上下,甚至超過了北京城牆的高度。
如果不算攬勝樓這樣的大酒樓,順天府如今逐漸就形成了城外高,城內低的局面。不過比起居住在高樓上的狹小空間裡,獨門獨院的宅邸總是更受人歡迎。但京中地價房價騰貴,外來的普通百姓買不起獨門的宅院,就算低品級的官員也是一樣買不起,所以都只能住到多層的公寓中去。
隨著居住地的改變,人們的生活習慣也隨之改變。別的不論,就是在前朝,糞便等汙物,並不是排進下水道中,而是有專門的糞車糞船來蒐集,從城中居民手中購買,再轉賣給城外的農民,雖然糞錢每天一文兩文的看起來不起眼,但日積月累下來也是個不小的數目。從事這項工作的,在大宋的各個城市,糞行行會都是個很大的勢力。
但到了北京立城,就禁止了糞車進出城中——糞水是傳播疾疫的源頭之一,同時也不符合衛生。汙物透過下水道流出京城。而如今高樓林立,下水管道更加精巧,從樓頂一直連到地下。比起舊時,乾淨整潔了許多。
趙師弘和吳陸上了攬勝樓樓,卻沒有去更高層。在攬勝樓上,每高一層,菜價便貴上一分。若是在第七層上。就算一人獨酌,少說也要吃掉十幾貫的銀錢。
兩人就僻靜角落中坐下,攬勝樓上,各張桌位都是以屏風圍起,卻像一個個包廂一般。且攬勝樓的樑柱中,在建造時就埋設了密密麻麻的銅質管道,冬季通熱水,室內溫暖如春而無煙火氣,在現在的夏時,則通冷水,樓中則是十二分的涼爽宜人。
對於這座京中排名前五的大酒樓,趙師弘是熟門熟路,連他坐得位置也是兩年多來固定的地方。隨便點起了幾個招牌菜,要了一壺淡酒,趙師弘便安穩的透過窗稜觀賞著攬勝樓周圍的景色。只有在這個角落,他才能感受到難得的寧靜。只是,他的寧靜卻一下被打破。
“這是什麼爛貨?!這也叫船?!”
隨著一聲驚動整個攬勝樓的大吼,一打厚厚的藍色圖紙被丟了起來,在空中飄散,其中一張飄飄蕩蕩落到了趙師弘這裡。
吳陸撿起來呈給趙師弘,只見圖紙上面全是線和數字,他一個外行人看不出是什麼東西。但聽隔壁傳過來的吼聲,這應是船隻圖紙的一小部分。
趙師弘少年心性,湊過去透過屏風的縫隙,看見坐在鄰桌的兩人。一人是三十多歲的中年,就是他站起來將圖紙散得到處都是,而他身上還佩戴著船作工師的銀質徽章,看起來身份並不低。另一人則只有二十出頭,相貌普通,帶著的徽章卻是錫制,是最底層的造船匠。
那名中年工程師現在正瞪著眼睛,指著年輕人的鼻子大罵:“你這除了胡思亂想,就不知道正事的蠢材。我讓你將飛剪船的船首改進一下,你卻給我這玩意兒!?這種遇浪就沉的王八艦,拿到學會上去,能讓人笑上一輩子!你還想讓我來推薦,我的名聲已經給你拖累得夠多了!”
中年工程師罵了兩句後就要走。青年上忙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只是中年手一甩,就將青年甩拖,大步的走了出去。留下的青年呆呆的站了半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