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民都跪伏在路邊,不敢稍稍把頭抬起。
遼國南京的宮室就在他的面前,富麗堂皇的宮殿,婀娜多嬌的美人,金珠寶難以計數,古董珍玩數不勝數,但這……都不是他想要的。
獨自在契丹皇帝留下的宮殿中徘徊了許久後他還是坐在遼國宮城大門外,吳乞買,斜也,幹魯他們也都坐在身邊,就像少年時,一眾兄弟拿著釣竿坐在鴨子河旁。但這時,在他們面前的不是混同江中的馬哈魚,而是遼國的文武百官和十萬軍民。無數人在他們腳下山呼萬歲,他們生命都在他一念之間。
那時真是痛快啊……
阿骨打昏睡著,有一陣醒來,但很快又會昏睡下去。就在他一睡一醒之間,他的隊伍正執著的沿著回家的路向北走去。
隨著大金皇帝疾重回鄉的訊息傳播開去,契丹、奚族的降將,渤海和漢族的歸順多的還是白山黑水間的各部女真頭領,陸續加入了阿骨打返鄉的隊伍。軍勢不斷膨脹,當抵達黃龍府時,已經有了浩浩蕩蕩的數萬人馬。在阿骨打的意志下,這支龐大的隊伍,一直向北,向著完顏部的故土,不停的行進。
契丹都統耶律餘睹從阿骨打的帳中出來。在降金的契丹人中,他的地位最高,甚至當上了都統一職,雖然僅僅是掛名,下轄的又只是契丹餘部,但他地地位仍使他不得不一日兩次地依禮謁見阿骨打。
出了大帳,耶律餘睹只見著一人就在帳門旁仰頭望著西面的天空。耶律餘睹認得此人,那是楊樸。對,就是那位第一個投奔大金的漢人,也是勸說阿骨打稱帝的從龍功臣,如今的大金文臣之。
耶律餘睹走到楊樸身邊,順著他的視線向西望去,一顆璀璨的星辰正在白日照耀地天空中閃爍著光輝。
“怎麼白天還有?”
“那是金星……”楊樸的聲音很輕,語氣中蘊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金星嗎?”耶律餘睹回頭看了看阿骨打的營帳,再仰望那顆在淡藍色地天幕上閃閃亮的星辰,“難怪!”
前日天狗食日,今天太白晝現,阿骨打乃是真天子,如今天上異象頻生,那也正是表明他地生命就在旦夕之間了!
大軍緩緩北進。
途徑寧江州,渡過剌離水,八月七的黃昏,護送阿骨打返回故土的隊伍在部堵的西岸邊紮下了營盤。
阿骨打被小心翼翼的從車上抬進了剛剛搭大帳中。他今天出奇地精神,臉上的死灰全然不見,看起來紅潤異常,雙目利如電,威稜攝人地氣勢讓人拜服。完顏宗幹驚喜萬分,那橫掃契丹百萬軍,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的父皇又回來了。
“到哪裡了?”阿骨打問道。
“回父皇,已經到部堵!”
“只剩不到兩百里了……”隔著帳幕,阿骨打望向北方,家鄉就在不遠處。
“是啊多四天就能到了!”
“但我已經撐不下去了!”阿骨打嘆著,他現在地精神不過是迴光返照,對此他也是心知肚明,“斡把你四叔、五叔,還有你弟弟他們……不,把該叫的都叫來罷!”
阿骨打沒有再睡,背靠著軟榻坐起,等著一眾宗室應召前來。他做了皇帝,他滅掉了契丹,他把完顏部從鴨子河南地一個只有區區兩千兵部族帶領成雄踞北地,虎視中原的大國,這一生,他已經無憾,唯一擔心便是身後之事。
紛亂的腳步聲傳來,帳簾忽動,完顏宗幹領頭入內,阿骨打便見著四弟吳乞買,五弟斜也,堂兄蒲家奴和前國相撒改的兒子粘罕等幾個勃極烈帶著宗室中的子弟湧進帳來,跪在地上。烏壓壓的百十號人,擠滿了帳中。
完顏阿骨打的視線從他們的臉上一個個掃過。
老一輩的都看不到了,他叔阿離合懣也在四年前病死;他這一輩也只剩十幾二十人;不過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