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太極宮燈火輝煌。 李二陛下一身明黃色的團龍袍端坐在神龍殿的椅子上,面色陰翳,隱有雷霆震怒。 李君羨單膝跪在面前,將長孫衝的那封書箋呈遞給李二陛下,一五一十的將詳細情況說明。 及至他說完,李二陛下亦不發一言。 殿內兒臂粗的蠟燭燃得正旺,窗戶縫隙隱有呼嘯的風聲,東側的窗戶被東市熊熊大火映得一片彤紅。 半晌,李二陛下才開口說道:“速速前去協助房俊,給朕記住了,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都要將長樂公主完好無缺的帶回來。若是長樂有什麼意外……你也就別回來,自裁以謝君恩吧。” 嗓音晦澀,冷酷決絕。 李君羨心中一顫,連忙道:“末將遵旨。” 起身躬身後退兩步,這才轉身大步離去。 殿內的李二陛下抬眼看著東市那邊映紅天際的大火,沉聲喚道:“王德何在?” 腳步聲響,王德自一側的偏殿內快步走出,到得近前躬身道:“老奴在……陛下可有何吩咐?” “即刻前往趙國公府,告訴長孫無忌,朕要立刻見到他!” “諾!” 王德匆忙離去。 大殿內一片寂然,唯有夜風掠過窗戶縫隙發出嗚嗚宛如嗚咽一般的鳴響。 李二陛下雕像一般端坐不動,燭光照耀下的神情卻越來越是陰沉、越來越是猙獰,就像是暴風雨來臨之前漫天凝聚的烏雲,烏雲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濃厚! 驀然,李二陛下奮力一揮手臂,面前桌案上的筆墨紙硯書冊茶盞等物被他一掃而空,紛紛跌落在地上,稀里嘩啦一陣亂響,硯臺和筆筒在地上滾動,茶盞則摔成碎片…… 李二陛下面目猙獰,額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齒的低吼道:“禽獸不如!真真是禽獸不如!長孫衝,真誓要將你千刀萬剮,讓爾死無全屍!” 殿外的內侍宮女聽到聲響,急忙進來探視。見到滿地狼藉,正欲上來收拾,卻陡然聽到陛下一聲宛若春雷一般的暴喝:“統統滾出去!” “諾!” 內侍宮女們差點嚇死,縮著脖子夾著雙腿,鵪鶉一般倒退著退出大殿…… 李二陛下竭力遏制著憤怒,緩緩閉上眼睛,就這麼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的坐在大殿內。 燭影飄搖,東窗如血…… 及至耳邊傳來內侍通稟的聲音:“陛下,趙國公殿外求見。” 李二陛下依舊閉著眼睛:“宣。” “喏……” …… “微臣覲見陛下。” 長孫無忌的聲音響起,李二陛下這才緩緩睜眼。 一雙虎目之中精芒閃爍,面色陰沉如水,直直的盯著面前躬身揖首的長孫無忌。 大抵是因為來得匆忙,長孫無忌微微有些氣喘額頭隱見汗漬,甚至只是來得及將身上的素服換下,亦未梳洗,髮髻散亂形容憔悴,花白的頭髮顯得甚是凌亂,哪裡有一絲一毫當朝國公、一等權臣的威儀? 若是放在以往,李二陛下必定心中感慨叢生,白髮人送黑髮人,這是何等的悲愴痛心?念及往昔情分,便是長孫無忌犯下再大的過錯也一笑置之。 可是現在,李二陛下心中卻沒有半分同情憐憫,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怒火! “輔機,朕待你如何?”李二陛下語氣陰沉,冰冷如刀。 長孫無忌心中一顫,知道該來的還是要來,只好說道:“戴天履地,厚重如山!” “朕待你長孫家如何?” “君恩似海,拚風儛潤。” “砰!”李二陛下憤怒的拍著桌案,咆哮道:“你還知道?朕還以為這些年對你們長孫家的恩惠都被狗吃了!昔年爾與某並肩作戰攜手共創著大唐江山,文德皇后與某伉儷情深生死不渝,朕是個念舊的人,所以對長孫家頗多優容,放眼天下世家門閥,有哪一個比得上你長孫家?不知有多少彈劾你長孫無忌受寵過度的奏疏都被朕壓下,未曾有一字一句入耳。可是現在,你是怎麼對待朕啊?” 空曠的大殿上充斥著李二陛下憤怒的咆哮,迴音嗡嗡作響。 長孫無忌心驚膽顫,簌簌發抖,身上汗出如漿! 在李李二陛下奪取皇位繼承權的玄武門之變中,長孫無忌稱得上是首功之人…… 在醞釀政變時,他態度堅決,竭誠勸諫;在準備政變時,他日夜奔波,內外聯絡;在政變之時,他不懼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