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竇漸起。靖武靖夷兩兄弟到武昌二十年了,一官一商都做得不錯,儼然已是本地大家族。筱文落地就是個少爺,一直是大少爺。先前還不怎樣,自從佟家失勢,說不定就是第二個年家,同仁堂成了皇商,筱文就很介意佟家門下人的出身,有意與佟家有關的一切疏遠,不但對有關怡安的訊息不聞不問,對寒水那邊來的生意也有些怠慢。靖夷筱毅也不說他,只在暗中留意周全。楚言來時,見過筱文一次,卻只說是他母親舊日閨中朋友,沒告訴他真實身份。筱毅這趟出門,也只說去西北進藥材。筱文夫婦是從哪裡知道他們父子做的事涉及皇家?與怡安有關?
“請問哥哥嫂嫂,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什麼貴客上門?提點了些什麼?”
筱文妻正說得來勁,冷不丁被小叔子這麼一問,腦子轉不過來,結結巴巴地回答:“貴客?提點?啊,有啊,知府——”
筱文咳嗽一聲,打斷妻子,示意她退下,等到屋中只剩下兄弟倆人,這才開口:“看來,你也不是不知利害。皇家格格豈是我們這樣的人家高攀得起的?你把她弄來,想怎麼辦?這人還沒到,就招來貴客,將來,你還想有清靜日子過?”
筱毅沉吟著。皇上既下了那道旨意,又命人暗中護送,想來不會為難他家裡人。真要為難起來,他父子倆的罪名足夠抄家殺頭。難道是四阿哥?又或者皇上提醒他別對怡安抱有別的想頭?
筱文察言觀色:“是爹叫你去的吧?爹心裡念念不忘那個人,不但自己的命,恨不得把我們一家的命都搭進去送給她。”
在筱毅的錯愕中,筱文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在大伯那裡住過不少時候。有一回,大伯喝多了,也沒注意我在邊上,就說起爹這人怎麼痴心怎麼重情,只可惜身份雲泥,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你不知道吧?爹的心裡從來就只裝著他那位格格,就連與娘成親,也是那位格格的意思。娘一開始不知道,成親後,那位遇到點什麼事,爹就丟下家裡跑去幫忙,這才曉得。後來幾年,娘經常心口疼,只說舊傷復發,又對怎麼受的傷諱莫如深,其實是心情不好,抑鬱而終。爹總帶你去看她女兒,大概是有所遺憾,希望在你和她女兒身上補回來,也不想想,這位格格可是皇上皇后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對我們這樣的人家,比天上的星星月亮還要遠。哥哥是怕你和爹一樣犯糊塗,一輩子不快活,還連累了身邊的人。”
筱毅的腦子裡嗡嗡的。娘是因爹的冷落,抑鬱而終?
筱文頓了一下:“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早該娶妻生子。娘過世了,爹有自己的打算,你要不嫌我們多事,就讓你嫂子幫你張羅。對了,羅恆和冰心來了,就在東院住著。”
經過筱毅和圖雅一路上的開導,怡安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病也好了,雖然還有點懨懨的。在莊園住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中午筱毅也沒回來。到了地方,他帶的幾個幫手各回各家。三人人生地不熟,聽不懂方言,阿格斯冷連漢話也不會說,只能等筱毅回來。
午飯過後,筱文派了輛車來接他們去武昌。來人一問三不知,怡安和圖雅只當筱毅家中出事,暗暗擔心。
進了武昌城,也沒去筱毅家裡,而是送他們到了附近一個用來待客的小園子。據說,京城和江南有貴客來,都是安排住在這個園子,一應用品,僕人丫頭都是現成。
怡安問起筱毅,園子的總管倒也爽快,指點著告訴她,這園子離筱毅家裡不遠,出門拐進邊上一條巷子,沒多遠就是他家側門。
怡安依言找去,見到他家僕人,報上名字,側門的僕婦客客氣氣地帶她去筱毅住的小院,路上解釋說:“二少爺不常在家,可巧前些天來了要緊的客人,正忙著陪客人呢。”
怡安帶了幾分狐疑不滿走進院子,果然見到筱毅正與一對少年男女坐在陽光中,有說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