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
“要玩具。”把玩具籃給她,她伸手取玩具,一件件取,玩玩扔到一邊,最後揮舞空籃子。
“要兔兔——兔兔掉了——找著了,找著兔兔了。”
“拿音盒。”她握在手裡,用指甲摳盒面,聽摩擦聲,雙手不停地摸索各個稜面,然後舉起來揮動。
“要球。”一手握一個,邊敲擊邊說:“兩個球球。”把小球放進小圓盒,搖呵搖。
“拿小圓板。”這時她有倦意了,握著心愛的小圓板,在爸爸懷裡漸漸入睡。爸爸噙著淚,抱她走了很久很久,回想她臨睡前把所有玩具都玩了一遍,宛如最後的告別……
可是,三小時後,她半醒了,睡意朦朧地說:“拿玩的,聽音樂。”六小時後,完全醒了,又有了玩興和食慾,但身體的不適感覺也漸漸恢復了,開始喊癢喊疼。
一萬三千五百片安定,可以放倒二十七頭大象,二百七十個成|人。妞妞得到的卻是許久未有的長達十個小時的安適。
不可能,絕不可能!
他媽的有什麼不可能!你們全都瞎了眼,看不見最明顯的事實:妞妞就是不想走。
妞妞躺在床上,始終閉著眼,不讓人抱,也不讓人碰。她感到渾身乏力。有時候,她自個兒低聲哀哀地哭泣一會兒,但並不呼喚爸爸媽媽,彷彿知道爸爸媽媽已經不能救她。
現在,每次餵食,都在食物裡摻入一些安眠藥,以求減弱病痛的發作。但是,這同時也損害了她的生機。事到如今,還能怎麼樣呢?
這天,剛喂完食,她仍然沒有睜眼,但輕輕喚了聲:“媽媽。”
“媽媽抱抱好嗎?”媽媽問。
“不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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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真想抱呵,兩、三天沒有抱了,老覺得懷裡空空的。媽媽伸手試探,她挺小身子拒絕。
“癢。”她說。
媽媽伸手想給她撓,她用小手撥開。一會兒,她又哀哀地哭了起來。
“妞妞怎麼不舒服,告訴爸爸。”爸爸湊近她耳邊問。
“磕著了。”
“爸爸抱抱好嗎?”
“不抱——啊?”她哭著說,聲音微弱,口齒不清,卻是用令人心碎的商量口吻。
終於似睡非睡地沉寂下去了,很快又醒,又哀哀地哭,不住地低呼:“爸爸,要爸爸,找爸爸……”伸出兩隻小手想抓摸爸爸。爸爸俯身,她摘下爸爸的眼鏡,握一會兒,丟開。爸爸含淚逗她:“啊——”她欲呼應,但太難受,哭把她的應答噎住了,於是又重新努力喊出:“啊——”爸爸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起她。她在爸爸懷裡艱難地哭喊:“不抱——啊?抱抱吧……”一陣劇咳,掙扎著躺回床上。
安靜下來後,她又喚:“找爸爸。”爸爸應答。“找大象。”她說。聲音含糊,爸爸聽不清,她吃力地重複,被一陣劇咳打斷,然後堅持說:“找大象。”爸爸聽懂了,拿給她。“皮球。”爸爸給她塑膠小球,她不要,仍重複:“皮球。”拿皮球敲爸爸,說:“爸爸疼。”說完挺幾下小肚子。
開始有玩興了,馬上又被劇咳打斷。咳得精疲力盡,剛止,忽然說:“音樂沒了。”話音才落,音樂聲果然停止。這盤搖籃曲是她初生時常聽的,後來幾乎不聽,卻依然記得。她乏力地哭泣著。
“爸爸抱抱,行嗎?”
她側身躺著,但爸爸聽見她用極輕微的聲音說:“行。”
爸爸抱她,換音樂。樂聲一起,她止哭,說:“探戈。”
的確是那盤探戈曲。許多天前媽媽告訴過她一回,她記住了。在生命最後的日子裡,她的頭腦仍然非常清醒。
露露送來了一些度冷丁,以備不時之需。人人都覺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