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這個山明水秀的都市有極之陰暗一面。」
她忽然苦笑。
她早已知道。
一個年輕貌美女子單獨流落異鄉,無親無故,一早已經明白世上每一角落都以金錢掛帥,處處勢利。
那晚我一早休息,臨睡時想,廿多歲的我仍然賴在父母家中,真有點變態,人家讀大學第一年已經羽翼長成,完全獨立生活。
女孩子一聽見男方居然住在父母家裡便嚇得退避三舍。
凌晨長娟打電話來,「有事同你說,」聽見我聲音惺忪,「鄉下人,這麼早就睡了?」
「什麼事?」我啼笑皆非,「你要說什麼?」
「爸媽總算去了旅行。」
「你要說的必不止這樣。」
「志一,你姐姐我決定結婚,麥可與我將於明早註冊。」
我一聽,完全清醒過來,「長娟,不可倉猝。」
「我已三十二歲,志一,我與麥可在一起已經三年,我倆相愛,他說,再不結婚他會掉頭而去,況且,我已懷孕,你要做舅舅了,志一。」
我一時接受不來,嘩地一聲。
「趁老爸老媽外遊,志一,明日你來做證婚人。」
「大姐,他們回來知道了會傷心,你是家中長女,總得鋪排一下。」
「志一,我想來想去想不通結婚為什麼得請客吃飯,那完全是農業社會舊習慣:有機會才可大吃一頓,我們每天都大魚大肉,不必擺喜宴。」
「爸媽回來會趕你出門。」
「多謝你鼓勵,明早十時市內婚姻註冊處見。」
她卜一聲掛上電話。
嫁洋人!不知會親友!未婚先懷孕!
我還怎麼睡得著覺。
我撥電話到東岸幼娟處,她的電話錄音這樣說:「我正在西岸參加大姐婚禮,有急事請留言。」
她一早知道了,豈有此理。
我立刻起床梳洗趕往大姐公寓與她理論。
凌晨二時,天尚未亮,我在門口碰到一個人。
是阮津,她十分疲倦,看到我,愣住,她臉上有殘妝:黑眼圈、大紅嘴唇,卻另有風情,令人呆視。
她在上海館子工作?看樣子不像。
她見到我,有點尷尬,「這麼早,去哪裡?」
我溫言說:「快洗個熱水澡休息,回來才告訴你。」
她點點頭上樓。
我趕到西岸長娟家咚咚咚敲門。
她來開門,「志一。」她像是哭過的樣子。
我把姐姐擁到懷裡,「別這樣,孕婦要維持心情愉快。」
幼娟自房裡出來,「志一,你來了。」
原來她一早已到西岸。
我悻悻說:「你們兩姐妹把這樣大事瞞著我。」
幼娟說:「志一,你可有西裝?不如在店裡借一套穿上。」
虧她想得到。
「麥可呢?」我問:「那大塊頭躲何處?」
話尚未說完,麥可到了,長娟躲進他懷裡,這時我才發覺大姐是那樣嬌小,至少大個子可以保護她,經濟獨立女子在婚姻上只求精神滿足。
我紅著雙眼說:「麥可,你若有行差踏錯,我用彈弓石蛋射殺你。」
麥可回答:「我完全明白。」
我忽然流淚,大姐牽著我手一起長大,忽然要隨別人而去,改姓胡士,我戀戀不捨。
幼娟也想到同一事,攬著大姐哭,大姐亦不捨得,跟著落淚。
麥可提高聲音:「怎麼了?」
天亮了。
我連忙趕回洗衣店開門,請阮津幫忙:「請你代為照顧小店,我十一時之前必定趕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