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阿文帶著閃爍的眼淚微笑了。
心痛迅雷不及掩耳地攫住了曲珞江,覆著被碰觸過的臉,她慢慢滑下身子,咀嚼著這殘忍的事實——陳阿文是她的親爹!
而她什麼都不知道,就錯過了……甚至,連一聲爹都來不及叫……甚至,她還遺失了那個可以睹物思人的荷包。
“呵……呵……”曲珞江低低慘慘地笑出聲。睹物思人?她憑什麼睹物思人?她這個做女兒的,連個畜牲都不如!
即使知道曲珞江目前最需要的是安靜,杜秋娘卻不忍離去,她黯然把房門掩上。偌大的孤寂隨著沉默罩上佛堂,曲珞江手臂緊緊環著自己,第一次覺得心是冷的。
曲珞江咳了咳,覆住自己欲出的淚。原來自己什麼都不是,天啊!如果可以用死亡規避這種痛苦,她真想死!
一雙臂膀輕輕擁住了她,曲珞江淚眼模糊地抬起頭。
“珞江,別哭!”那是比她還要痛苦萬分的聲音。
曲珞江的肩膀抽動著,終於哭出了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她泣不成聲地問。
杜秋娘無語,再多的話都不能安慰她四分五裂的心;懷裡的女孩,早不是事事冰封漠然的曲珞江了。心已經蛻變,感情已經釋開,雖然不知道是什麼造成這樣的轉變,但杜秋娘感謝這一切,至少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不再拒絕她了。
曲珞江劇烈地打顫,自始至終,她一直不瞭解對那個老人為何會生出一種難言的孺慕之情,現在她終於明白了!那是親情,就算不曾相認,也阻隔不了的親情!
“剛進曲家,便在大牢裡見了他老人家,那時候聽下人說,你沒事常派人去探他,我還懷疑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我厭惡這種事,一直想對他使壞,可是……”淚水不停地落下來,哽咽的聲音幾乎聽不出她在說什麼。“我做不到,就連對他兇,都辦不到!”
“珞江,姨娘知道,姨娘都知道!那是仇恨也割不掉的親情,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不!你不知道!”她激動地扯住杜秋娘的袖子,急速喘了幾口氣。“當我知道他被曲家的護院殺死,我心裡好難過,可是我哭不出來。我一直跟自己說,本來就不該哭的,他跟我非親非故,跟我沒有關係……結果,事隔這麼久,我才知道他是我的親爹爹,我……我像個傻子一樣!”
“珞江,別這樣,你恨我吧!一切都是我起的頭,你該恨的是我!”
她推開杜秋娘,含怨地在她懷裡冷嘲出聲:“沒錯!憑什麼我該承擔這一切?”
杜秋娘咬著牙,含淚恍惚的眼神在一問間飄得老遠。往事,已經不是用“後悔”兩字便可以撇清的。也是這一瞬間,她突然瞭解甄銘要曲珞江無情無愛活著的用心。
無情之苦,其實是因為太過有情!但是用生命來印證這些,太殘忍。
“當年我嫌貧愛富,放棄你師父,又為了想扶正……”
“繼續說下去!”當痛苦已到極點,顯然,曲珞江麻痺了,甚至她能丟開崩潰的情緒,冷靜地問下去。
“那一年家鄉淹大水,你爹孃失散了,春玉不得已,懷著身孕來投靠我。曲承恩見她模樣生得好……而我那時只是小妾,一心想坐上大夫人的位置,所以……所以……”
曲珞江捏著她的手臂,手指慢慢收緊。
“都到了這步田地,你還想瞞我什麼?”
事隔十多年,想起來仍驚心動魄!別過臉,杜秋娘流著淚恍惚地回想……當日被曲承恩逼著發下的毒誓,怕事的她看著春玉僵冷的屍身,一個字抖著一個字,把誓言說完。
回憶那一切是殘忍的,尤其甄銘當年也在場。杜秋娘覆著臉斷斷續續地說著,不是怕自己破誓,而是無法面對那個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