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顯示出他是紈絝這重身份,他的鳳凰尾並不好好梳,是歪著的,走路他也不好好走,歪著走,只是走到顧昭面前才立正了,見小叔並不挑自己,便很快的露了匪氣。
顧昭也是如此,他最膩歪的就是少年髮式,各種幼稚,那種踩上輪子帶上飄帶就可以cos哪吒的髮式,他看到就鬱悶的肝疼。
“七叔,我爹說了,叫我陪著您到處逛逛,您高興,我爹就高興,我爹一高興,我的日子就好過了,七叔您瞧瞧……”他指指自己身後的小廝揹著的一個鼓鼓囊囊的大褡褳說:“我娘給了幾十貫,咱街去,您喜歡什麼買什麼,錢不夠只管回家來取,我娘說了,不拘什麼。”
顧茂昌說這話的時候,心裡壓抑不住的羨慕,他每月,有三十貫的零花,如今做小買賣的一年收入不過三十貫上下,這些年,因戰爭瘟疫,物價難免上漲,可是,顧茂昌是屬於特權階級的一少年,每月有三十貫零花,已經是非常多的了,就像顧昭,原本有個鄉男的爵位,一年不過一百三十貫上下,有時候還拿不到現錢,朝廷給你打一張條子。祿米倒是發的,只是多是陳米,只能拿去餵牛馬,可對於難民來說,這般樣子的陳米已經是非常的食物了。
顧昭看看院子,該收拾的都已經收拾完備,於是便站起來回屋換了一身秋羅雲紋淡藍色長袍,外接蟬紗,腰圍內袍同色雲紋腰帶,腰帶下面墜了一個黑底金線雲紋荷包,荷包內放了只有他才有的橘子味的果香球兒,一掛六節雲紋組配玉飾,因這幾天依舊有秋熱,便穿了嫂嫂給送來的抱香履木鞋。
顧茂昌看著自己小叔叔嘴巴里嘖嘖作響,想他也算是上京出了名帶頭人,很多好玩意兒大多都是打他這裡流行起來的,如今再看自己小叔叔,他穿的倒是現在大都有的,可是,這顏色,這感覺,這味道,哎,怎麼看就怎麼那麼舒坦!再看看自己,趿拉著木屐,著赤色金線寬袖長袍,玉帶金鉤,帶下新掛了小叔叔給的六組掛件,還有上等繡工制的荷包香囊三個,小玉斧,玉環……這叮噹當的東西也不少啊?拿出去件件打眼,可怎麼就不如小叔叔看上去養眼兒呢?
顧昭自然知道,自己跟小侄兒差別在於跨越幾千年的美學認識,這個東西,根本沒辦法教,那是一種對事物,對美認識的堆積,就像小侄兒這樣,將五顏六色穿出如此張揚的氣質,他就沒有,將白粉往臉上圖的如此理直氣壯,他就不敢,殺了他也做不到。
叔侄倆一起各帶著幾個小廝,小廝身上有帶褡褳的,有提著套盒的,有揹著雨傘的,還有帶著夜涼隨時預備的外罩袍的,顧茂昌那邊還有倆提鳥籠的,這兩隻出門,不用貼標籤,那一準兒就是一對惡少秧子。
出得門來,自有下人趕了青騾車過來,在騾車邊上還站著一位穿著布袍,腳下著草履,留山羊小鬍鬚,長眉細眼,四五十歲的一個儒生。
“這是廖先生,是爹爹那邊的門客,你叫他愚耕也可以。”顧茂昌介紹著。
這門客,清客,師爺原是一個根系,這些人大多有著一樣的特殊品質,像這位愚耕先生,大概就是常年陪在如顧茂昌這樣的紈絝子弟身邊,在玩當中教會他如何成為一個貴族,成為一個有品位,有修養,懂得極致貴族美學紈絝流氓的第一任老師。
通常,廖先生這樣的門客,他們的脾性大多是精細,謹慎,圓滑,機警的。廖先生算半師,可惜,他是庶民出身。奴隸,庶民,平民,士人,貴族……這一層層階級,只選擇孃胎,並不看才華。
廖先生在顧家服務多年,這兩年也總算是給兒子們求了平民的出身。
他是半師,卻得給這兩位在他認知裡的紈絝子弟施半禮,當然,他臉上的表情自是溫溫和和,在顧昭看來,這人說不出來的有味道。
嗯……古人的味道。
我雖然窮我是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