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特雷洛想搶出一些時間,在蘇聯人趕來之前掩蓋住他的飛機。但他發現,這根本無法實現。蘇聯人已經發現了他,並陸續向他降落的地點移動過來。
施特雷洛深吸了一口氣,他意識到等待著自己的將是什麼。他想起自己剛上學的第一天,父親問他的理想是什麼。他堅定地大聲說道:我要當一名飛行員,保衛祖國!父親很高興,並表揚了他。這個夢想伴隨他成長,他一直為此而努力著。直到他16歲的時候終於實現了。他進入飛行學校學習,並很快成為了一名飛行員。自由地翱翔在藍天之上,為帝國的基業奮鬥不息。他是帝國最年輕的橡葉飾獲得者,他被譽為奇蹟,他有著一身的榮耀。這些,都是他透過腳踏實地、孜孜不倦的努力得來的。他想起邂逅梁紫蘇的那一天,彼時他們無憂無慮、青春年少。彼時他從未見過像她一樣活潑動人的女孩。他喜歡她許久,卻沒有勇氣表白。直到她因擔心他的安危而落淚,他才知道原來佳人早已芳心暗許。滴滴湖甜蜜的親吻,聖誕節溫馨的團聚,浪漫之都的攜手漫步,布魯日難忘的初夜,戰火中相互鼓勵和扶持的書信,偶爾因為太在乎對方而冒出來的飛醋和小別扭。他們深深地眷戀著彼此,這一切都是那樣的美好。他曾堅定地認為,他們會終成眷屬。像自己的父母那樣,相濡以沫,相親相愛地度過一生了。
樹林寂靜到幾乎能聽到空氣流動的聲音。他似乎處在一個荒無人煙的幻境中,只要他一直向前,就能與家人和心愛的姑娘團聚。然而幻境終究會被打破,現實總是殘酷到鮮血淋漓。施特雷洛清楚地知道,蘇聯人很快就要找到他了。
埃拉,恐怕我不能履行我們之間的承諾了。對不起。施特雷洛在心中默唸著。他迅速爬回了機艙,掏出了腰間的手槍。
埃拉,我愛你。這是施特雷洛腦海中的最後一個想法。他緩緩摳動了扳機,槍聲驚起了樹林中的鳥兒,它們四散飛走了。
當梁紫蘇在家中收到漢斯·施特雷洛的陣亡通知單時。臉上竟是出奇的平靜,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緊張地望著她的凱瑟琳。輕聲說道:“這個呆瓜,寧願當小狗也不願意回來娶我。”凱瑟琳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而梁紫蘇在下一秒鐘,再次昏倒在地。
沒有人敢去探望梁紫蘇,沒有人敢在梁紫蘇面前提施特雷洛,甚至沒有人在梁紫蘇面前多說一個字,露出一個微笑,或落下一滴眼淚。連代表著施特雷洛的,裡面空空如也的靈柩被運回柏林的時候,也沒有人敢告訴她。施特雷洛的身後事都是他的戰友和朋友們操辦的。他的葬禮沒有人敢通知梁紫蘇去參加。施特雷洛的母親已經哀慟到臥床不起。只有施特雷洛的父親強忍著悲痛出席了葬禮。克勞斯在葬禮上哭得像個孩子,威爾也忍不住潸然淚下。而當瑪格塔·戈培爾聽說施特雷洛的死訊後,震驚到好一陣都說不出話來,末了才哀嘆一聲,那孩子可惜了。
凱瑟琳搬回了梁紫蘇的房子,每日每夜的盯著她。生怕她一時想不開,追隨施特雷洛而去。梁紫蘇從昏迷中甦醒之後,行動與常人無異,表面上絲毫看不出悲傷的影子。但凱瑟琳卻從她的眼眸中,看到了絕望的哭喊,嘶啞的沒有聲音。凱瑟琳不敢,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她生怕自己一張嘴,就會讓梁紫蘇徹底崩潰。她只能默默地陪在梁紫蘇身邊,等著她走出愛人逝去的陰影。
一天,趁梁紫蘇睡午覺的功夫,凱瑟琳出門買了一些東西。等她回來的時候,發現梁紫蘇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盯著前方,雙眼空洞無神。
“埃莉諾,你怎麼了?”凱瑟琳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剛才夢見漢索爾了。”梁紫蘇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對我說,他已經化成了一陣風,從蘇聯廣袤無垠的森林中,盤旋到了柏林的上空。”
凱瑟琳不敢介面,等待著梁紫蘇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