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蓮不語,看著男人的眸色極是清泠,褪去了他慣常的玩世不恭,整個人的氣勢也變為銳利。
叔父到底是懷疑了。
紅蓮受傷,那麼致命的傷口,便是百草谷百年醫藥世家,也沒辦法讓他幾天之內就恢復泰半元氣。
還有那場鞭笞。
整個背部被打得血肉模糊深可見骨,他卻在翌日天亮之前,逃離了東越都城。
他同樣在叔父面前露出了破綻。
是他們告訴叔父,他們身上有極好的藥,而藥的來源,惹人深思。
「叔父,風青柏是姑姑是孩子,有百草谷的血緣,」他盯著男人,問,「你為何急於要置他於死地?」
這話成功讓男人變了臉色,剛才的深沉轉瞬不復再,變得暴怒猙獰,「什麼百草谷的血緣?他是孽子!是雜種!身為我百草谷醫女,卻委身皇帝,她弄髒了我百草谷的血脈!」
他,她。
薛仲沒有說名字,薛青蓮也猜出來了那兩個他是誰。
眉心慢慢擰起。
每次只要一提到風青柏,叔父的情緒就會變得暴戾,只是因為這個原因?
只是因為風青柏是姑姑跟皇帝的兒子?
「你再是不忿,姑姑的兒子如今也是南陵第一的南陵王,而叔父你,卻落到東躲西藏,淪為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啪!」
一記狠辣的耳光,打斷了薛青蓮的話。
打偏了他的臉。
嘴角滲出血液的腥甜味。
薛仲也因為這記耳光冷靜下來,坐在對面冷冷看著薛青蓮。
「我既成了落水狗,也沒打算能在三國追捕下逃脫,我知道風青柏有多想抓到我。」他道,「你如今字字句句都站在他那邊,我不強求,但是我到底是你叔父,青蓮。」
叔父有何要求,青蓮能做到的,必然不會推辭。」薛青蓮自嘲一笑。
他是叔父帶大的,再混不吝,也沒到忘恩負義的程度。
叔父其實非常瞭解他。
「南陵王妃有神醫之名,你待在南陵王府,應更也是為了這個原因吧?你自幼喜愛研習醫術配藥,能尋到一個志同道合還能讓你心服的人,實屬不易。」
薛青蓮沉默。
他猜到叔父想說什麼了。
「能讓你服氣的醫者,至今為止也只有這一個,她醫術必然是十分厲害的。而我的心願,」薛仲拍拍兩邊輪椅扶手,「便是離開這輪椅,站起來。」
「她做不到。」
「你試都沒試過,如何知道她做不到?抑或你還擔心我這個廢人能傷害到她?」
薛青蓮抬眸,「很早以前紅蓮就問過她,也說過你的情況,叔父筋脈盡斷已經有十餘年之久,便是大羅金仙都無力迴天,何況一個平凡醫者。叔父太看得起她了。抱著那麼大希望,待失望的時候,叔父只會更痛苦。」
四目相對,皆直直看著對方。
空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強力碰撞,互不相讓。
誰都不輸誰,誰亦不讓誰。
半晌後,房間裡傳出男人低低的笑聲。
「大羅金仙?」四個字在男子嘴裡咀嚼,最後男人慢慢閉上眼睛,臉部肌肉抖動。
慢慢的,透出悲愴頹然。
暈黃燈光打在他臉上,映照出的一溝一壑,全是滄桑。
再睜開眼時,男人已經回復成了平時的樣子,冷靜,深沉,淡然。
執起茶壺給自己斟了杯茶,又給薛青蓮倒了杯,推過去,「比起紅蓮來,你總是不服管教,這麼些年我也由著你。十幾年如一日的一心撲在報仇上,我知道自己這個叔父其實很不稱職……你可有恨過叔父往日你們太過嚴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