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顧子虛之於周慕筠。
就像。。。。。。蘇念卿之於餘仲席。
人都說,蘇念卿琴音絕倫,一副嗓子唱遍喜悅哀愁。可餘仲席知道,蘇念卿最擅長的,是舞。
那時他們在杭州落雪的梅林裡,她一襲紅衣蹁躚,梳著凌虛發髻,每一處目光流轉,每一次衣袂翻飛,令他沉迷。
有花瓣掉在她的額上,像極了踏雲的梅仙。落入凡間,與他相愛。
他煮好一壺龍井,為她揮毫,她的樣子掛滿了空亭。
那時她說,我只跳給你一個人看。
而現在,她在臺上衣袖迴環,讓堂下無人敢出聲褻瀆。再也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欣賞的樣子。
她把他曾經摯愛的美麗當做商品,讓他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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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她是他深夢裡的彩雀,梨花落時,每一日都是一首詩。
現在,她是他夠不到的雲朵,蒼穹之下,春光裡大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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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虛清楚看見蘇念卿的臉上並未剋制的悲傷。這個身上加諸了無數流言的女人,此刻彷彿只在為某一個人跳著舞,她的臉淡漠的不像一個靠聲色取悅客人的伎。好像那支舞裡面,藏著她說不出口的心意。
舞畢,掌聲雷動。
無數裝著金銀的袋子被擲上臺去,已經有人開始剋制不住叫囂著千金一擲買她一夜,更有狂妄的直接說要將她娶回去。
子虛在歡呼聲裡,看見同桌餘先生流淚的眼角。
子虛一時看呆,一個在臺上,一個在臺下。可兩個人的悲傷如此相似,彷彿糾纏了很久似的。
☆、昭君出塞
她被這樣奇怪的氣氛吸引,那位餘先生的的視線穿過前面隔著的擁擠人潮準確無誤地到達,和此刻沉默的女人交織。縱使淚眼婆娑,縱使肝腸寸斷。
像演練了千百遍的對視,直接而殘忍。
蘇念卿這一舞,將藏月樓裡的氣氛推向頂峰。春娘趁機宣佈不久之後還有一次獻舞,重金者方可進樓觀賞。這無疑讓底下的男人更加瘋狂。
誰不想再看到這樣身如柳絮步步蓮花的舞姿,一雙皓腕就足以令人傾心。
子虛恍恍惚惚被一個人拉走,直至站到藏月樓門外的青石路上才猛的回過神來。
拉她出來的人不知何時提了一盞白兔狀的燈籠對她笑意盈盈。
“周先生?”
他朝邊上賣糖糕的老伯借了火,白兔圓滾滾的肚子裡竄起暖黃色的火光。
“明日我就離開青州了,顧小姐能不能陪我逛逛?”
她遲疑,“可我哥哥嫂嫂。。。。。。”
他把燈籠塞進她手裡,夜色漸沉,接近灰碧色,兔子燈散發出的燈光照在她身上,影影綽綽眉眼如畫。
“你別擔心,十三會向他們說明。就當是我與你告別吧,好嗎?”
於是他們和街道上的男男女女一道穿過細長幽暗的巷子,在淮河邊放下一隻青煙色的蓮花燈,走過傳說中的雙喜橋,路過她上學的教堂,有年輕的歌聲傳出來,聖潔溫和。
她帶他去看皮影,買了糖球分著吃,他不喜甜,偏頭想躲。她起了玩心,非塞進他嘴裡。他被口中酸酸甜甜的玩意兒難住,山楂的酸味直讓他皺眉。
她卻吃得很開心,還理所當然“周先生真沒福氣,不懂欣賞美味,可惜了。。。。。。”
他艱難嚥下,“真不講理,小女孩兒的東西我自然無法欣賞,顧小姐這是強人所難。”
她又往嘴裡塞下一顆,“什麼叫小女孩兒的東西,周先生不懂欣賞才是強詞奪理。”
白布上演著白蛇傳的橋段,西皮流水唱腔緊湊,一下子將人帶進那片西湖煙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