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小說並不算丟人,但是要向她解釋什麼是殷商艦隊瑪雅征服史,這個就很不靠譜。而且我該怎麼告訴她我的身份呢?一個為高盧人打工的死上班族在飛機上寫小說?這太可笑了,好害羞!為了避免麻煩,我決定撒了今天的第一個謊。事後證明這是我邁向追悔莫及的第一個臺階。
“哦哦,不是,是資料整理,公司要用的。”我含糊地回答她。
這位母親的好奇心顯然不遜於她兒子,她指著螢幕說:“是什麼公司呀,看起來很象是小說,有人物,還有對話。”
我現在明白撒謊者的困境了,為了掩飾自己的謊言,必須要撒一個更大的謊。“是文化公司,文化公司…………”
“你們公司叫什麼?”
“唔……唔,啊啊,不大,也沒什麼名氣,我就是給他們兼職,叫什麼龍文化公司。”
“是不是搞影視劇本什麼的啊?”
“對,對,也有業務……”謊言在不斷升級,我的手心開始微微沁出汗水。
她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我一直盯著螢幕,以為我要工作了,很善解人意地閉上了嘴。事實上那時候我已經完全失去了靈感,全部的腦細胞都調動起來編織新的故事。
有人說寫文其實就是一種暴露狂,是作家把自己暴露給別人看。按照這個比喻,那麼作者寫作階段顯然是寬衣解帶了,我不介意裸奔,但是在脫衣服的時候如果有人在旁邊看著,就會非常不好意思,然後啥也寫不了。
那位年輕的媽媽雖然不再問問題,但仍舊盯著螢幕,這讓我坐立不安。如果這一路上都保持這樣的態勢……太可怕了,討厭!我不依!
我突然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她不是看著我的螢幕嗎?那麼我就寫一些在常人眼裡極端乏味的東西把她嚇退就是了。於是我開始跳過鋪陳和敘述,先從瑪雅文明的政治體制寫起,然後故意反覆使用“立法”、“三權分立”之類的術語。這些東西很枯燥,我寫出來又不費腦筋,打字如飛。
“哎呀,叔叔你打字速度好快。”小男孩羨慕地叫道。
“朋友,叫我哥哥。”我在心裡怒喝,仍舊保持著原有的速度。他媽媽則開口問道:“您是不是專業作家啊,打字這麼快。”
“打的多了,慢慢就習慣了。”我回答。
“這是關於什麼的,我看的眼睛都花了,看不太懂。”她指著WORD文件問。這是個好兆頭,說明我的乏味戰術奏效了。我心頭一喜,一時大意,隨口答道:“關於歷史的。”
“那個什麼瑪雅文明是哪國的歷史?歐洲的?”她看到我在那幾段文字裡總是提到瑪雅文明。
“糟糕……”我心中暗暗叫苦,這個話題一起,就不是一兩句話能解決的了,必須第一時間把這個話題堵住。“不,是南美洲的,是13世紀巴布亞紐幾內亞的印地安部落遷徙路線的一個分支。”
這個小小的反擊勝利了,她搖了搖頭,很不好意思地說:“這些東西好深奧,聽不太懂。”
“呵呵,我的專業就是這個。”我一方面是自吹自擂,另外一方面是不得不順著剛才的謊言編下去。她轉過頭跟她兒子說:“你看叔叔多厲害,研究歷史的。”
“叫我哥哥!”我在心中冷靜地指出他們稱呼上的錯誤,同時摸了摸鼻子,看有沒有變長。
接下來空姐開始忙著發紙巾和飲料,這為我贏得了十幾分鐘的自由時間。我總算可以在毫無干擾地情況下寫點東西。這段時間的工作卓有成效,我完成了第十一章的開頭部分,構思好了這一章寫些什麼,並且寫下了標題“公共關係實戰案例一則”。
我應該可以起一個更有創意的名字,但是我沒有。大概是市場營銷出身的關係,我總希望把標題起的煞有其事一些。
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