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如宋玉,自然窺出沐小魚的挪揄之色,眉梢微微一揚,淺笑道:“子高昨夜怎麼不等我們棋局結束就不辭而別了?怠慢之事,還請多多包涵。”
“觀棋不語真君子,子高不敢打擾宋玉公子和潘安公子的雅興。”
無意中發現沐小魚手中的紫竹簫,對樂器頗有研究的宋玉,看出這簫不同凡物,忍不住讚歎道:“好一支綵鳳簫,原來子高擅長音律,希望有幸能洗耳恭聽子高的簫曲。”
“這個,不瞞宋玉公子說,比起吹簫來,在下更喜歡東鄰之女。”沐小魚生性爽直,喜歡耍寶逗樂,想起史書中關於宋玉的軼事,促狹的眨了眨眼睛調侃道:“只是,在下尋尋覓覓,卻一直沒有見到過那種美色呢。”
“哦……”宋玉一時有些懵懂,不明白沐小魚所指。
“東家之女,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齒如含貝。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
不等沐小魚繼續背誦下去,宋玉忍俊不禁,揚聲大笑起來:“登徒子好色賦,哈哈哈……”
這是宋玉的傳世之作,也是他仕途上的完勝經典,當年佞臣向楚王進讒言,詆譭他是好色之徒,品行不端,不能侍奉國君,應該像屈原一樣驅逐流放。
於是,他寫了《登徒子好色賦》,以傳神之筆,描繪出一個絕世美人兒,告訴楚王,這是他的東鄰之女,趴在牆頭偷窺了他三年,他依然以禮待之,從未有過越軌之舉。而真正的登徒子是這樣的,他的妻子醜得不堪入目,他卻與之頻繁zuo愛,並且生有五個孩子,言外之意,那些詆譭他宋玉計程車大夫們,家裡都是妻妾成群,卻依然慾求不滿,和登徒子簡直就是一路貨色。
雖然,楚王最終洗清了他的“登徒子”嫌疑,不過,沐小魚還是相信,這宋玉骨子裡真的應該算是好色之徒,只要閱讀過他的《神女賦》,用膝蓋也能想得到,關於翻雲覆雨的傳神描寫,若非浪漫到極致的多情浪子,如何能寫出那等煽情的文字。
“豈止是《登徒子好色賦》,你的《神女賦》和《高唐賦》亦是千古流傳,只是不曉得宋玉公子是否知道,翻雲覆雨,在現代辭海里,象徵著男女纏綿huan愛之意。
沐小魚誇張地嘆了口氣,賣弄詩文道:“花將人共笑,籬外露繁枝。宋玉臨江宅,牆低不礙窺。在下揣度,我一直沒遇到夢中的佳人,或許是,那個美得恰到好處的東鄰之女,至今還在牆頭上趴著呢,爬上去的時候是二八年華,結果年復一年,終於老得爬上去就下不來了……”
“噗嗤……”宋玉噴笑,故作神秘,真假難辨地問沐小魚道:“子高,想知道我的東鄰住著何許人也嗎?”
胖蓮花和嶽君豪聽他們說的有趣兒,都湊過來捧場道:“這還用問嗎,沉魚落雁的美女呀。”
宋玉回眸莞爾,明目皓齒,真是風華絕代,妙趣橫生的言辭更是讓人忍俊不禁,只聽他帶點自嘲的口吻笑道:“那是一個古寺,每日晨昏,都有誦經和木魚聲傳過來……”
沐小魚呆了一呆,突然失笑,差點笑得滾倒在地上,喘著粗氣兒調侃道:“東鄰,只露牆頭一半身;只道是,水翦雙眸點降唇,有誰知,光頭無增減。無情,任是無情也動人;更那堪,木魚聲裡翠黛顰,做笑談,往事成煙雲。”
沐小魚這番賣弄詩文,不止是宋玉,連正在屋裡獨自操琴的嵇康也不由來了興趣,他們哪知道,沐小魚不過是憑著驚人的記憶力,三分抄襲,七分拼湊,還道是韓子高少年博學,文思敏捷,出口成章,不由對他刮目相看。
宋玉尚未搭腔,就聽一個庸懶散漫的中音接話道:“宋玉公子,原來,你是從木魚聲裡,總結出‘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的奇思妙語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