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案上。父親伸手,將盛藥的陶盂端到身前,用勺匕攪動,點頭輕輕吹涼,再遞給母親。
母親看看站在一旁的我,面色微窘,猶豫了一下,接過陶盂。她淺啜一口,擰擰眉頭,然後下定決心似地一飲而盡。
父親隨即又把水遞上,讓母親漱口。
母親喝過水,面色稍緩,含著一絲抱怨地說:“如今吾病已近痊癒,湯藥卻仍舊苦澀難嚥。”
父親撫須微笑道:“醫師言此症重在調理,須緩緩圖之,夫人不可心急。”
母親微微頷首,淡笑不語。
兩人又說了會話,這時,一名寺人進來,說陳媯遣人來見父親,正在宮外候見。
母親臉上的笑意微微凝住,父親訝然起身,對母親說去去就來,走出室外。
不久,他回到室內,面帶憂色,沉吟片刻,望向榻上的母親,對她說:“宮人來報,陳媯昨日受寒,今晨高熱不止,請我過去。”
母親的眼中的光彩黯下,笑容卻更加深刻,聲音雍容地說道:“既如此,國君當往探視。”
父親的目光中透著歉意,道:“夫人體恙未愈,且安心休息,我哺時再來。”
母親端莊一笑:“勞國君牽掛,妾感激不盡。”
父親深深望了母親一眼,轉而看向一邊的我,溫聲說:“姮好生服侍。”
我躬身禮道:“諾。”
父親點頭,披上大裘,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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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的帷簾掀起放下,一陣寒風從屋外灌入,炭火的熱氣被微微驅散。
母親坐在榻上,一動不動,側著臉,眼簾微垂,看不清表情。
室中寂靜得只餘木炭燃燒的噼啪聲,侍立眾人無不垂首,大氣不敢出。
突然,她的手往案上一拂,器具“砰”地全落翻在地,陶盂摔得四分五裂。
旁邊的寺人噤若寒蟬,忙上前七手八腳地收拾。
待旁人匆匆退盡,我走到母親身旁,手輕輕覆在她的手背上,喚道:“母親……”
母親仍然坐在那裡,身體微微僵硬,冰涼的手指反握住我的手,抓得緊緊的。
良久,她轉過頭來,看著我,蒼白的臉上自嘲的一笑,道:“姮,你看,這便是婚姻,不管你心意如何,終是一樣結局。”
我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疑惑地望著她:“母親……”
母親鬆開我的手,將它執起,低頭看著上面的紅印,輕柔地撫摸,問我:“可疼了?”
我搖搖頭:“不疼。”
母親抬頭,仔細端詳著我的臉,忽而道:“姮可還記得去年你自成周返國後,母親說與你的話?”
我怔了怔,低聲道:“記得。母親說,情之於男子,不過消遣之物耳,最不可靠,為女子者,萬不可用情,一旦付之真心,將來必受其累……”
母親看著我,笑笑說:“姮記得甚是清楚,卻從未往心裡去,可對?”
我低頭不語。
母親嘆道:“吾女今年十四,來年八月即可及笄嫁人,若晉侯到時來聘,當是許他無疑。婚後如何,姮可想好了?”
我抬頭望她:“母親何意?”
母親把視線移到地上,一塊藥漬未清理去,顯眼地殘留在那裡。她緩緩開口道:“母親知道姮心裡戀著晉侯,將來嫁他必心滿意足。然,女子出嫁後,餘下一生,惟系夫君,若恩情有變,姮當如何?”
我詫異地看著母親。
母親淡淡一笑:“姮勿要再說晉侯必不負你之類的話,我且問你,將來晉侯婚後,定有頗多側室,你與他縱然情堅如金,到時也不過眾女之一。晉侯乃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