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悔,自己大概是受氣久了,咋一見太孫便激動過頭,結果什麼話都說出來了,也忘了太孫如今的處境。但胡四海這番話卻讓他生出了另一個念頭,他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衝太孫哽咽道:“是舅舅多嘴了,因日子長了不見殿下,心裡掛念著,便一時犯了糊塗。您放心,舅舅知道輕重,如今章家動不得,我們全家人都會忍氣吞聲的。殿下能不能聯絡上燕郡王與開國公府,還要依靠他們家呢,萬不可為了舅父一家子,便與他們生隙。怪只怪舅父無用,除了盡力護著殿下,什麼都辦不到。而章家勢大,沒他們幫忙,殿下什麼都做不了。連殿下尚且要仰仗他家,更何況是沈家呢?只盼著殿下能早日脫離困境,東山再起,那以後就不必再受這些委屈了……”
他說這番話,太孫還未有反應,胡四海便覺得刺耳了,想要開口駁斥一番,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可以藉機向太孫進諫一番,勸太孫多提防章家,未嘗不是好事,便閉了嘴。
然碭,出乎他與沈儒平意料之外的是,太孫朱文至居然道:“舅舅這話說得太過了。
章家是忠臣,為了救我冒了大險,如今又盡心盡力為我籌謀,我心裡十分清楚。他們幾時仗勢欺人了?對我也是一直恭敬有加。為我之故,姨祖母在宮中被害,死得不明不白,幾位表兄弟妹們又在流放途中病亡,章家上下悲痛莫名,都是因我之故……”說到這裡,朱文至有些哽咽,抬袖輕拭淚痕,“可一聽說我遇險,他們便不顧自身安危地盡力相救,這份恩情我終生都難以忘懷!更別說當初東宮危急之時,便是章家四叔帶人將我送出宮門,為此還連累了章家上下。我若對章家有絲毫疑慮,要如何對得起那些為我而犧牲的章家人?”
沈儒平與胡四海啞然,後者只能慌忙將手帕送上:“殿下別傷心了,當心身子。”
朱文至搖著頭推開手帕:“我知道,你們對章家都有些看法,覺得他們對我的事不太熱心。可是……我從踏入嶺南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死了回去的心,只想著能做個平民百姓,清清靜靜地度過餘生。姨祖父所言正合我心意,只不過我深知姨母與舅舅的期盼,也知道母親臨終前的遺願,下不了決心罷了。而姨祖父讓我好好考慮,也是希望我能想清楚,在我沒能下定決心之前,他如何能行事?再說,傳信之事關係重大,一旦走漏風聲,連累的絕不止是我們幾家人而已,姨祖父慎重行事,方是正道,非是膽小躊躇。”他看向胡四海,“當日我們在虎門坐困愁城,你走投無路之下千辛萬苦找到姨祖父,他二話不說,立刻就想法子救人,若不是他,你我安能在此閒坐?他是我尊長,待我親切如小輩,本是常理,即便當年我仍是皇太孫,他還是南鄉侯,進宮時也不曾對我卑躬屈膝,你現在非要拿宮中規矩來約束他,不是顯得太過忘恩負義了麼?”
胡四海啞然,惶恐地跪下:“奴婢不敢。”
朱文至嘆了口氣,轉向沈儒平:“隳舅,你方才的話我也聽明白了。雖說章家在德慶經營日久,章二叔又升了總旗,處境比你們家強得多了,但那也是有限的。他們到此也不過三年而已,章二叔的總旗之職,還是他拼了性命掙來的,又有三年苦練箭術之功。他們家也不富裕,家裡每個人都辛苦勞作,至今連家中房屋漏雨的房頂還不曾修補過呢。我知道你心裡覺得委屈,本來身上就有傷,又沒做慣苦工,不習慣。可是舅舅,沈家在虎門時的日子,不是比如今還要苦一千倍、一萬倍麼?相比之下,如今已經是悠閒了吧?章家為你安排好了一切,你只要安心做好就行了,別的不必想太多。”他自嘲地笑笑,“如今我們都是虎落平陽,哪裡能跟從前在京城時相比?”
沈儒平一臉訕訕地,乾笑幾聲,吱唔著道:“舅舅不是嫌差事辛苦,只不過……是為你姨母抱不平罷了。她為了救你,忍辱負重,引得章家上下對她誤會重重,從前章家不知實情便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