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笑:“不過,照現在的情形,只怕用不著了。”
豫讓神態自若,滿斟一碗,高高舉到高赫眼前:
“砍不著又如何?高先生,你說,千百載後,我們這兩個忠誠之士,到底誰會被唸叨得更多一點呢?”
孟籍是伏在案上迷迷糊糊睡過去的,等她醒來時,只見杯盤狼藉,酒何時散,弟弟和高赫何時離去,她都昏沉沉地不記得了。
不但如此,豫讓,自己的男人也不見了蹤影。
她愣了半晌,才驚惶地哭叫起來,一面踉蹌著到處找尋。
人不見了,屋裡榻上,整整齊齊放著一堆衣物,他所有的衣物,每一尺每一寸,都是孟籍日裡夜裡,一針一線地縫來。
最上面的一件褂子裡,裹著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自己男人滿頭的黑髮。
榻邊丟著一隻鼓鼓囊囊的褡褳,開啟看時,金餅、金鎰、銅布,光燦燦地滾了一地。
她呆呆地,久久地站在那裡,渾忘了傷心哭泣。
她隱隱地感到,豫讓再也不會,再也不能回到自己身邊,回到這間屬於他們兩人的小屋裡來了。
“稟張先生,高先生昨晚暗訪豫讓,半夜方歸,今日一早豫讓忽然失蹤,遍尋不知下落。”
張孟談聽到這裡,輕輕點了點頭:
“這個高赫,我倒是有些小覷了他。”
“張先生,這事是否該奏明主公?”稟者問道。
“不必了,彼此同事,何須如此。”張孟談一揮手:“你下去吧。”
目送稟者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盡頭,張孟談輕喟一聲,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奏明?我都知道的事,主公能不知道麼?”
………【(六) 了結】………
啟明星的微光冷冷地灑在淙淙汾水之上,冬天的第一場新雪,已把晉陽城內外周遭,裹上厚厚一重銀裝。WENxueMI。cOm
阿大縮著脖子,用袖子包了雙手,哆哆嗦嗦地來回掃著橋上的積雪;離他不遠,阿吉和阿益拖著個大竹筐,一面擤著鼻涕,一面把掃作一堆的雪鏟進竹筐,拖到橋下,再倒進汾水裡。
“趙家主公可真是的,大冷天,大清早,過的甚橋,祭的甚臘,便苦了我們這些橋邊住戶,覺也沒得好睡地伺候著,唉。”
“呸,你這小子,就不會說句人話?趙家主公造這新橋,你我往來兩岸,少繞十五里路,多少方便,讓你我伺候伺候,咋了?”
“算了算了,算我嘴賤,大冷的天,真是的……對了,阿大哥,橋上那個凍死鬼怎生辦?”
阿吉說著話,縮著凍僵的手指頭,指了指俯臥橋欄一側,被雪花覆蓋了大半的一具殭屍。
阿大跳著腳,湊過去看了看,用掃帚輕輕捅了捅:
“這傢伙一直趴在這裡……我們來了有一個多時辰了罷?”
阿益點點頭:
“可不,瞧這死鬼那身破爛,八成是個要飯的,哥,咋辦?”
阿大搓著手,似乎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腳步鏗鏘,甲冑鏗鏘,趙家開路淨街的甲士已開上橋來。
天色已經大亮了,一縷縷炊煙,飄上了汾水兩岸,閭左閭右的高矮屋簷。
“你們這幾個傢伙,這點積雪,怎麼掃到現在?”為首的甲士看見阿大幾個,皺眉道。
“稟大爺,這橋上有具殭屍,好像是個要飯的,”阿大哆嗦著,趕忙躬身招呼:“小的們膽小,不敢亂動,所以遲延。”
甲士瞥一眼死屍:“孃的,晦氣,晦氣,我說,你們三老呢,這事不都歸三老管麼?”
“回大爺,三老董公染了風寒,告假在家已經多日了。”
甲士聽得身後車馬喧譁聲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