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依看似在用心傾聽她們的交談,其實心裡想的卻是,那戶部侍郎家的小姐,叫沈思佩?沈思貞,沈思孝,一樣的姓氏,一樣的思字輩,按照古人取名的習慣,這個思字,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安上去的。她琢磨了一會兒,卻又釋然,就算他們有關係又如何,難道她以後還不見人了?她是正正規規同沈思孝離得婚,又不怕誰來問。
這時,許夫人同幾位客人的寒暄已告一段落,沈思佩朝牆角處看去,一聲驚呼:“那是甚麼花,我竟沒見過。”
“你通共見過幾朵花,沒見過也正常。”衛夫人先斥責了她一句,才順著她的目光,看向牆角的花幾。
一張樸實無華的黑漆花几上,擺著一盆葉片細長的植株,植株上,開了四五朵朵黃中帶著橘紅的花,花為筒狀,每朵六瓣,衛夫人看了又看,卻是連自己也不認得,不免有些訕訕的,道:“許夫人到底不是尋常人家,種的花也稀罕些,我竟是認不出來。”
許夫人哈哈大笑:“我是個鄉野村婦,你卻道我不是尋常人家,真真是寒磣人。這不是甚麼名貴花種,衛夫人自然是不認得了。”
衛夫人好打扮,好養花,乃是出了名的,居然有連她也不認得的花?眾人皆是好奇,紛紛伸長了脖子,朝牆角那邊看。
許夫人索性叫人把那盆子花搬了來,笑眯眯地道:“來來來,你們誰要是猜出來,今兒中午我就請你們來吃它”
這花兒居然還能吃?眾人一陣訝異。國子監博士家的蘇夫人笑道:“許夫人以花為食,何其風雅,我們都被比下去了。”
眾人連連稱是,卻沒有一個人能道出那花兒的名字來。羅依倒是知道那是黃花菜,卻不想當著這些身份高貴的人出這個風頭,因此沒開口。
突然,國子監博士家的小姐唐婉撲哧一聲,露出兩個大大的酒窩:“這花兒我想起來了,娘,你也是見過的,不但見過,還吃過,你忘記了?”
蘇夫人詫異道:“我們吃過?”
唐婉笑著點頭:“咱們吃的是晾乾後的,顏色不對,所以方才我一時沒有認出來,娘,這不就是黃花菜,是不是?”
蘇夫人“呀”的一聲捂住了嘴,望向唐婉的目光中,盡是責備。
衛夫人母女和蘭清音也都靜默下來,似因為唐婉的話,感到十分尷尬,只有許夫人和羅依一臉的莫名其妙。
唐婉露出個十分抱歉的神色,道:“黃花菜該是長在田間地頭,怎會栽種在盆中,供於廳堂之下,定是我認錯了,許夫人莫怪。”
原來是嫌棄黃花菜低賤,認為此花不配搬到廳上來擺著。不過,看著許夫人那一臉難看的表情,唐婉說這話,究竟是無心,還是故意要讓許夫人難堪的?她是客人,讓主人難堪,對她有甚麼好處?
羅依正想著,就聽見蘭清音帶著些不屑,說道:“唐小姐只知它是菜,卻不知它其實有個風雅的名字呢,乃是叫作萱草,北堂幽暗,可以種萱,指的便是它了。”
哪怕並不名貴,它也是有出處的高雅花朵,唐婉卻偏只知道它是菜,何其低俗?此話一出,就見唐婉臉色突變,不過倒還能保持著風度,對蘭清音說了一句“蘭管事學問高深,唐婉自愧不如”,不過那話怎麼聽,都是咬牙切齒的了。
她把“管事”二字咬得極重,蘭清音馬上便被這二字所傷,臉上又冷漠了幾分,即便身處盛夏,也讓坐在她旁邊的羅依感到寒風陣陣。
羅依看著對面唐婉的臉色,再看看面色緊繃的蘭清音,暗笑自己,果然,穿越前不是甚麼豪門大族,穿越後也一樣是小家小戶、沒甚麼學識,起碼那個“北堂幽暗,可以種萱”,她就不曉得出處。所以,她還是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羅管事就好了。
許夫人因為蘭清音的解圍,臉色大為和緩,但開口時說的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