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要殺他,他就不反抗。
“對不起!”
靳辰怔怔的看著那張臉,月光兜頭兜腦的從天上撒下來,藍奕連睫毛上都被撒了一層銀粉,於是眼睛越發的黑。
他忽然微笑,甜蜜而心酸:“還記得嗎?你剛到紐約沒多久,我就生病了,三更半夜的發燒到40度,我不肯去醫院,你握著我的手,在床邊坐了一晚上。”
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夜晚,燒得天昏地暗迷迷糊糊,可是敷在額頭上的毛巾總是涼的,用來擦臉的毛巾總是溫的,無論什麼時候醒過來,床頭櫃子上都放著兩杯水,一杯是冷的,一杯是熱的,隨時調一下就可以喝下去。
靳辰記得,他一直在說:你去睡覺,我沒事。
可是那個人說:沒關係,我時差還沒有倒過來。
他一直都在,寸步不離。
全身熱得發燙,連指尖都在冒火,藍奕握著他的手,手掌清涼而乾燥。
那夜晚靳辰一直都在和自己搏鬥,像是身陷火海,燒得意識模糊,只有手心裡那份清涼是真實的,在驚濤駭浪中向他伸出手,拉了他上岸去。
一直到後半夜,靳辰的燒才退下去,當他疲倦的睜開眼,藍奕已經靠在椅子上睡著了,身後是大幅的落地玻璃窗,頭頂上有一輪冰月,月光就這樣撒下來,描繪出他的側面。
那一刻,靳辰忽然明白,今生今世他都會都記得這一幕,記得這張臉,今生今世他會原諒這個人對他做得任何事。
那些年他在人海中沉浮,習慣了交換,習慣了計算利益的得失施取,習慣了被辜負被拋棄。
藍奕,是第一個向他伸出手的人,第一個毫無保留,不帶任何條件的向他伸出手安慰幫助他,讓他覺得平和安定的人。
屬於藍奕的那一分關切,不帶任何求索的意味,當他把你要的放在你手上,那神情,好像是他原本就打算要如此。
“這麼點小事你還記得。”藍奕別過臉去。
“那次麻煩你。”
“照顧哥哥是應該的。”
“那麼,做哥哥的偶爾被弟弟忽略幾年,也是應該的。”
藍奕並沒有說什麼,只是慢慢低下頭。
都十年了,時間過得多快!
靳辰覺得有點不可思議,藍奕的樣子好像完全都沒有什麼改變似的,其實一切都變了吧,他,還有自己,這麼多年,什麼都變了。
“要是你現在發燒了,蕭志皓會怎麼對你?”
“會罵吧!”靳辰不自覺笑起來:“會逼我吃一堆藥,裹著被子發汗,然後一邊絞毛巾一邊罵:這麼冷還穿這麼少,就是愛耍帥……”
“也挺好的不是嗎?”
哦?靳辰愣了愣,笑意愈深:“是啊,也挺好的。”
“多好!”藍奕仰起臉來,夜風吹得劉海微微的動:“他很好!不要放棄他。”
“我不會……除非……”
“不要,放棄。” 藍奕道:“不是拋棄。”
“這……”靳辰愣了愣。
“我想我們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的某些期望付出代價,你要的,和我要的從來都不一樣,你不是我,你不適合。”
藍奕的笑容依舊動人,像極輕柔的風,撲面而來,但還是不一樣了,靳辰仔細的分辨,當年那雙眼睛裡細細跳躍的光全隱沒了,只剩下一雙漆黑的眸子,沒有一絲光彩,幽深不見底。
“如果,”靳辰心裡忽然一動:“如果我們不是那麼小就遇上,會怎麼樣?”
“為什麼你會這麼問?我應該怎麼回答你呢?像這樣假設過去是不會有答案的,重要的是現在,不是嗎。”
“我今天反正已經很無聊了,不如無聊到底。”靳辰難得的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