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揮舞著手,大聲地喊著他的名字。
簡溪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有點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在尋找了一會兒之後,目光輕輕的落下來。他笑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裡,他顯得特別孤獨,他的笑容襯托的他更加孤獨。也許是因為他充滿笑意的眼睛裡,同時也充滿了淚水。
他看著跌跌撞撞朝自己跑來的林泉,張開了雙臂。
林泉用力地抱緊簡溪,把臉埋進他寬闊的胸膛,滾燙的眼淚全部流進他深藍色的毛衣裡。她一邊哭泣,一邊低著頭說:“我和你一起去。”
那就是了。
我漫長戀愛歲月的最終結局。
我穿著簡溪送我的球鞋,穿著他喜歡的小羊皮外套,站在機場的安檢口,看著他牽著林泉,一步一步的離開我的世界。
一個高大一個小巧的背影,他們依偎在一起,就像我們曾經依偎的樣子一樣。
簡溪提著巨大的旅行包,也提著林泉的白色揹包。他伸過手,攬過臨泉的肩頭。
一步,一步,走向他們共同擁有的世界。
我看著機場安檢的人在他們身上來回檢查了幾下,就放他們過去了。
然後他們的背影,就消失在來回擁擠的人群,和密密麻麻的藍色紅色電子數字牌的後面。
我在廁所洗了把臉,掏出包裡簡溪的手帕擦乾淨臉上的淚水,然後把手帕丟進了廁所的垃圾桶。
走出航站樓的時候,我看見了站在門口等我的崇光。
他穿著他喜歡的neilbarrett淺灰色的及膝長風衣,軟軟的羊毛絨混合織物,永遠都可以給人的面板非常非常柔軟和細膩的觸感。他戴著一頂毛茸茸的毛線帽子,稍微遮掩一下他的偶像身份,但他並沒有戴墨鏡,所以我可以看見他的眼睛,像兩面深沉的湖泊,盛滿了溫柔,和一些難以察覺的悲痛。
風吹過他的眼睛,讓他的眼眶變得發紅。
他朝我伸出手,站在原地等我。
我走過去抱住他的腰,把臉靠近他的胸膛。
他身上的香味溫暖又和煦,但也帶著一點點醫院消毒水的味道,我想到這裡又紅了眼眶。我本來以為經過了剛剛躲在廁所隔間裡面的大肆哭號、差點引來機場保安之後,我的眼淚已經流完了,但是現在,我在他如同太陽般暖煦的羊絨風衣裡,再一嗡嗡嗡地哭起來。
他輕輕地抬起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下一下地拍著,像當初在醫院裡,在白被單上和著音樂拍打的樣子。他什麼都沒說,只是陪著我站在人潮洶湧的航站樓門口。
我越過他的肩膀,看見了暮色裡的上海。無數人來到這裡,無數人離開這裡。這個見鬼的城市,這個永恆的城市。我看見周圍年輕的女孩子對崇光投過來疑惑而稍許激動的眼神,也看見夜空中不斷衝上天空的飛機閃燈。
在轟隆隆的飛機轟鳴裡,我發現崇光再也不是當初那個頑劣的少年了。他安靜、沉默,像所有那些成熟的男人一樣,年輕的臉龐上甚至有些滄桑,眼角裝點著兩個被風雪輕輕吹亮的冬日清晨。
他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像小聲哼歌一樣,說:“沒事,我陪你啊。”
我心裡的惡毒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消散,於是我說:“是啊,陪的了一年半年,然後我還得送你。”
他沒有說話,安靜的站在機場周圍上演的巨大的悲歡離合裡,風吹不進他的羊絨風衣,他的眼睛藏在我身後,藏在羊毛帽子和濃密的頭髮下面。我溫暖得像要睡過去一樣。
我忘記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只是我開啟門的時候,看見坐在客廳裡等我的顧裡、Neil和唐宛如。他們望著我的眼神,讓我感覺自己三分鐘之後就要死了。
我平靜而緩慢地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