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鋣行走於宮牆之間,他身形高大,肩寬腰窄腿長,一襲流雲暗紋銀袍襯得人丰神俊朗氣度不凡。雖初次入宮,卻似認路般腳步飛快,遠遠將侍監甩在後頭。
當今天子尚道,日前,扶鸞殿的榮妃被診斷出已懷有三個多月的身孕。聖上龍顏大悅之下,當即冊封其為貴妃,並廣招名山方士為未出生的龍子祈福,其中便有這浮山居士百里青鋣在內。
浮山遠在方外,須得乘船過海方能抵達。比起中原道士,那裡人多豢養靈寵,百里青鋣肩上也趴了一隻,是隻毛色光滑機靈可愛的花色狸貓。
這時,花狸貓忽然奶聲奶氣道:“百里先生,好像有什麼不潔之物跟著我們。”
百里下頷微抬,視線穿透層層宮牆落在不遠處金光下的大殿,眸色極透,天青雲淡盡顯其中。
他淡淡道:“不必理會”
“還是個女鬼。”
百里不言,陽光下唇線筆直。
一人一狸捱得及近,侍監聽不到對話,還以為他們人寵關係和睦,走在道上都忍不住要親親我我。忽然,他看見百里停下步子,視線向側旁轉去。
侍監不解:“大師在看什麼?”
百里青鋣折身,明媚日光下看眉睫輪廓清雋若畫。他頭戴高冠,兩綹髮絲隨意垂落頰邊,鳳眸微斂,眼角下方有一枚嫣紅的痣,端的是面無表情,然下一秒他彎彎嘴角,這一笑,清冷孤高的臉上平白添了幾分妖孽。尤其是那雙眼,就像那琉璃映了光,流霞溢彩顧盼生輝,真真美如謫仙一般。
他指著側旁拐裡的一間破敗宮室問侍監,聲音謙和。
“敢問公公,不知這裡住著哪位娘娘?”
侍監轉頭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宮室琉瓦凋零紅牆剝落,庭院裡的榕樹因無人修剪,枝枝蔓蔓盡數伸到了牆外,綠蔭連片,明明暗暗,倒似許久不曾有人居住的樣子。不過看規模構造,倒像是前朝哪位貴人的寢宮。
這樣的情景在宮裡並不鮮見,侍監隨口道:“似是前朝一白姓貴人所住,身故以後便再沒住人罷。”
百里不錯眼,看見那色彩斑駁的匾額上依稀寫有搖光二字,再一細瞧,卻見一道白影飛快鑽入那黝黑洞門裡只探出一個頭看向自己。
百里收回眼,舉步向前。
肩頭的花狸貓好奇道:“不說不管嗎?”
行不數里,見那暮雲繚繞間,琉瓦生輝,亭臺樓閣,畫棟雕簷分佈錯落有致,巍峨雄偉,富麗堂皇,可見是那貴妃寢宮,扶鸞殿到了。
榮貴妃家世顯赫,其兄拜上將軍,駐守邊疆。她這些年雖無所出,但仍舊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月供歲貢向來都是比照皇后的份例來。而這扶鸞殿來頭亦不小,相傳是前朝皇后的寢宮,連屋頂的一片瓦都是鑲金帶銀價值不菲。
例行通報後,百里得以進入。
沿著雕龍玉鳳的長廊走,一路僕役避行。正殿外,西域進貢千金一匹的絹紗製成垂幔四處掛著,薄透蟬翼,隱約能看見一窈窕女子側臥於輕紗內,以團扇遮臉,暴露在裙襬外的一雙玉足,塗著豆蔻,竟比那白象牙簟還要白上幾分。
侍監垂頭:“娘娘,浮山居士已至。”
女子微正起身,揮了揮扇,示意餘人退下。
殿外,百里正拜道:“貧道百里,參見貴妃娘娘——”
話音未落,絹紗亂舞,一道白影徑直撲了過來。花狸貓一個哆嗦自他肩頭躍下,所幸逃得及時,尚未殃及池魚。
“百里哥哥!”方才還端坐於簾後的貴妃如今毫無形象地掛在百里身上,動作牽連太大,金釵稀里嘩啦掉了一地。
百里將她從身上扯下來,笑容紋絲不變,只是道:“阿榮,注意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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