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宮門驟然開啟,眼前仿若是幾十步人間與地獄連通的陰陽路,福南音眯起眼,仍是看見了門外沖天的火光。
兩千中原精銳深陷殺戮之中,手中握著屠刀不住指向漠北禁衛或是宮中手無寸鐵的宮人,極端殘忍,卻因為宮外不斷加入的增援而漸漸呈現出疲頹之勢——亦是困獸之鬥。
終於有人在舉刀的空隙瞥到了他們。
眼神越過層層禁軍,落在了那人一身刺眼的帝王朝服之上。
「殺了漠北王——」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無數劍光便衝著這一邊而來,殺氣和冷意夾帶著春寒料峭,一切發生得真切又急促,福南音卻後知後覺。
額前的髮絲因一陣劍氣而猛地揚起,福南音定定看著離自己的眉心只離一寸的刀尖。
舉劍的之人眼中露出錯愕和驚慌來,手顫著,那柄沾了不知多少人鮮血的長劍便直指著人的頭顱,也輕輕顫著,卻進退兩難。
紛亂的修羅死地有一瞬忽然陷入了沉寂。
中原軍與漠北禁衛遲鈍地朝著那扇門前的人看去——
國師的雙手捆在背後,方才千鈞一髮的時刻,顯然是被人推到漠北王身前擋刀,而若是那持刀劍之人反應慢上半分……
「主人,您……」
那道「王宮之內不留活口」的命令猶在耳畔,堯光知道,福南音在說出這幾個字的時候就沒有再做活著出來的打算,而給他們的唯一任務,便是殺了漠北王。
福南音沒動,堯光手上的劍雖抖,卻也絲毫未動。
此時耳邊似乎想起了一陣突兀的笑聲。
福南音反應了半刻,這笑聲似乎來自於漠北王,也似乎是他自己——荒誕又嘲弄。
「叫宋將軍退兵吧……」
堯光愣了愣。
「宮外還有五千漠北軍。」
加上晁於的禁衛,漠北王手中有近萬人,而他們只有兩千。地上屍體橫陳遍佈,分不清是敵人還是兄弟,堯光沒有去看,張了張口,卻道出兩個字:
&ot;我們……&ot;
失敗了嗎?
福南音伸手握住了他的劍身——即便動作不重,手心還是淌出了血。利刃劃破面板,一涓溫熱混著冷風涼血,堯光的劍在他的力下「咣當」一聲落地。
「你們做得很好。」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將堯光的話鋒生生轉了個彎,寬慰一般,落在鄰近的那些中原軍耳中。
「剩下的就交給我……」
遠一些的則只能聽到刀劍落地的聲音,沉悶得逼人。兩千中原軍來時未想苟活,只有一個信念;而如今那個信念隨著刀劍脫手,一股絕望的無所適從便這麼壓在了眾人心頭。
漠北王宮的禁衛為一行人讓出一條路,所有人不知道國師將被帶去何處,卻猜得到他的結局。
太子敗了。
國師也敗了……
「你們不是誓死效忠國師嗎?眼睜睜看著他送死?」
人群中,宋將軍顯然不願接受繳械退兵這個命令。他右手緊緊握著長刀,不知殺過多少人,刀竟捲了刃;他臉上還帶著未乾涸的血漬,一雙殺紅的眼緊瞪著堯光。
當初接下聖人密旨之時,他這條命便已經與福南音的系在了一起。
「主人有命,令宋將軍退兵。」
堯光難得有這般認真的神色,與宋韶仁冷冷對視著,生硬重複福南音話時聲音中卻還是帶著掩飾不住的哭腔。
宋將軍胸間猛地起伏了幾下,再開口時聲音卻低了幾分。
「也不能為國師……和太子報仇嗎?」
堯光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低下頭,望著那把沾著福南音血的劍,又彎了彎腰將其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