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這股得意並沒有持續太久,他們連夜進宮不多時,本已宵禁的王城四處倏然亮起星星點點的火光,又在城中人不曾反應過來的時候匯聚在一起。悄如鬼魅,而刀光直指王宮之時又囂張至極。
一身甲冑的堯光與宋將軍並騎在宮門前,眼神虛落在原處層層殿宇之中某個方向。他身上帶著戰前的森然冷意,只是默然間,心中卻是旁人不知的掙扎。
「國師有令,王宮之內……」
「不留活口。」
……
殿中點了安神香,在一室幽光中裊裊升著。
子時已經過了。
以往這個時辰福南音若是仍醒著,劉醫工定然又會一邊兀自發著脾氣一邊唸叨著,將人往榻上趕。可今日似乎格外不同。
宗談不知所蹤,劉醫工也在一旁屏息不語,殿中便只剩下了炭火噼啪作響,以及福南音頁頁翻書聲。
這座殿太偏,聽不到外面的刀劍聲,也聞不到絲毫的血腥氣。因此當殿外那陣急促而突兀的腳步聲響起時,落在人耳中便格外清晰。
福南音翻書的手一頓,抬起了頭。
與其同時,殿門被「砰」一聲大力踹開,承受著來人的滔天怒氣,在驟然襲來的冷風中迴響著餘震。
「福南音!本王真是小瞧你了……」
有一路護著漠北王而來的禁衛搜遍了全殿,將僅剩的一個劉醫工拖出去後便守在殿外。
殿中只剩下二人。漠北王手持著一把三尺長劍,劍光幽冷指在福南音喉間。後者緩緩從座中站起身,那劍便跟著一寸寸向上,半分不離。
「臣……見過大王。」
福南音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朝著漠北王行了個禮。只是手背仍是不免貼上了劍身,帶著寒夜的冷意,福南音感覺自己的手輕輕一抖,那柄劍也一抖……
漠北王的手兀地握緊,眼神也沉了下來。
「外面那些中原騎兵,是你帶進來的。」
並非一句發問,答案太過顯而易見。可漠北王只是想聽福南音親口答應,告訴他是如何在被困宮中孤立無援的時候仍能調動那樣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而且還是中原人。
福南音垂著眼,說出口的話卻偏不如人意。
「既然中原之爭臨淄王勝了,也到了臣破釜沉舟的時候了。」
他從未想過李裴會輸。
也從未想過從中原皇帝那裡拿到的兩千精兵竟是要用在這樣毫無勝算的當口。晁於和那幾千禁衛依舊守在王城,要取眼前人性命簡直難於登天。
而即便他當真殺了漠北王,中原軍不戰而勝,李皎卻是最後的受益人。
福南音無力地勾了勾嘴角。
一時竟不知該覺得可笑,還是可悲。
「破釜沉舟?」
漠北王卻也冷笑了出聲,長劍朝前送了半寸,正抵在他凸起的咽喉之上。
「你對著本王發過毒誓,此生不會背叛漠北,今日卻將中原人引入宮中,要本王的命……福南音,記得你發誓的時候說了什麼嗎?」
福南音輕輕闔上眼。
那八個字似乎很遙遠,被漠北王生生從記憶里拉出來,血淋淋不堪去想。
被逼著發下毒誓那日,他被漠北王帶入王宮,順理成章成了王權的傀儡。臨走的時候,他聽到一聲微不可查的悶哼,那個一直陪著他的術士就倒在他身後,而他強忍著,不敢回頭。
他事後一直在想,是服了毒藥,還是刀劍入肉,疼不疼……為何連死了都是消無聲息的?只是想了很多年,唯一能想起的便是術士最後看他那一眼——並不似解脫,反倒是帶了些緬懷。
福南音在一片黑暗中感受著喉間的冰涼,幻想著劍鋒刺入的瞬間——若他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