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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太子離開大明宮太久了,久到已經忘了少年時承歡父母膝下的感覺,久到對他父皇所表現出的失望和不滿已經沒有了當年那樣強烈的抗拒和倔強。

「臣不敢置喙殿下是非。」

柯順哲從官場最低端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坐上禮部侍郎的位置,場面話說得比誰都要老練。他朝著李裴拱一拱手,一頓,還是不忘贅加一句:

「不過想必此舉一出,不光漠北,整個天下都會感謝殿下仁義。」

李裴眼一抬,望向柯順哲的眼中冷光在一瞬中聚起,又在觸及人臉時緩緩化開,繼而笑出聲,彷彿耳邊這句話當真有多有趣一般。

「柯侍郎不愧是御史臺出身,話中藏刀的本事多年又見長了。」

為了一人放棄一國,功敗垂成,叫天下人恥笑。

好諷刺。

柯順哲沒接話,原本跪坐著的身子從從容容朝前一拜,「聖人旨意帶到,若殿下沒有旁的吩咐,臣就告退了。」

李裴看著眼前人的頭朝著自己深深低了下去,然後沒等回應便拖著寬大的緋色官袍衣袖躬身退到了門前。

他卻在沉默後忽然開口。

「侍郎可是要此時回京向聖人復命?」

柯順哲腳步一頓,「臣沒……」

李裴打斷他:「幾萬人拔營行軍走得慢,柯侍郎不如先行一步,向大明宮報聲平安,也省得叫父皇久等。」

自從太子回朝後柯順哲與之打的交道不多,可不論是這幾年在坊間的意外相遇還是從旁人那處聽到的零碎風評,他都知道李裴心情不好時極少這般好言好語地對一個下臣說話。

柯順哲狐疑中帶了幾分警惕,他再次抬頭,望向李裴面上那與方才無二的笑意,忍不住問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孤在趕你走,侍郎聽不懂嗎?」

語氣中忽然的嘲弄和輕蔑讓如今在朝中被人捧慣了的柯順哲臉上險些掛不住。他的嘴角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麼,可對上李裴那有幾分不耐煩的目光,以及指節敲擊桌面的催促低響,嘴邊的話還是便被嚥了回去。

「臣明日一早便動身。」

李裴仍不滿意,「今晚。婁副將,」他低聲喚道,很快門口便多了一道回應的聲響,讓來不及反應的柯順哲一愣,轉而便又聽太子吩咐:

「快馬護送禮部侍郎回長安。」

軍中處處都是李裴的令行禁止,沒有朝堂文臣彎彎繞繞那一套。柯順哲心下一凜,難得被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逼迫著看清如今的局勢,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與李裴再生齟齬,順了順心中的氣,那半笑不笑的語調還是服了軟。

「多謝殿下體恤,臣今晚就走。那麼殿下……多多保重。」

前廳的雕花門開啟了又再次合上,桌案上蠟臺的燭光顫了顫,屏風後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王陸在屋中不知聽了多少,如今終於走了出來,跪坐在太子對面。

「殿下衝動了。漠北國師一事已經對我們不利,何必再在此時與柯順哲撕破臉?」

李裴正伸手續上一盞溫茶,聽到王陸這話的時候,想起馬車上福南音問他的那句話,面上不由便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奸邪鼠輩,孤為何要忍他?」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不是殿下教臣的嗎?」

王陸只當他是又想到了許皇后和國舅的那樁舊事,正要寬慰幾句,便見李裴飲過了茶,明明左右遮掩卻偏要裝作若無其事地問及:

「國師那邊如何?可有安排合適的屋子?軍醫去看過了?」

以為一連串的問題只要說得足夠快就可以變成一個,卻將王陸原本醞釀好的安慰之言皆堵在嘴邊。

「安排在了您南邊那間,他……下午的時候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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