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外有三處禁衛大營。
福南音的馬車安然走過。
長安城門亦有金吾衛把守。
最前面那輛沉香木製的寬敞馬車搖搖晃晃入了城,安靜卻招搖地走在朱雀大街上,一路暢通無阻。無數道目光時不時朝其望去,只是迎上那位騎馬護在一旁之人銳利的目光,卻又極其顧忌地遠離著。
「……國師,咱們已經入城了。」
劉醫工轉頭看著靠在軟墊上闔著眼的福南音,不知其是睡是醒,躊躇了半晌才開的口。只是這聲音中卻帶了明顯的不安。
那日在金城外的官道上,劉醫工和阿肥一老一弱被留在馬車裡,外面的聲音隱隱傳進來,尤其是那一個時辰裡遮掩不住的慘叫之聲——即便是在漠北王宮那一晚也不曾有這樣的慘烈——他幾乎以為自己下一刻便要丟了命,還是客死異鄉。
他不敢看,甚至不敢怕,兩手都用來護住小皇孫的耳朵,直到……
直到聽到了那
道熟悉的聲音在離馬車極近的地方響起,他手一抖,阿肥便又開始哭。
是臨淄王。
是臨淄王設計了國師,用自己的失蹤,想置國師於死地。
或許李皎都不知道福南音的馬車中竟會坐著一個中原的御醫,更將他的計謀聽了個一清二楚。劉醫工曾經問福南音他是否能為其證清白。後者卻道:
「所有人都在做戲給聖人看,滿朝的臣工心想的不過是戲夠不夠真。唯有臨淄王與我賭的卻是……聖人願不願意信。」
如今已經入了長安,大明宮仍舊沒有聖意傳出,是不是就意味著……
劉醫工的話落了一會兒福南音才睜眼,似乎是不小心睡著了,望著車頂的眼中仍舊帶了幾分恍惚。
須臾後,他側過身,望著旁邊一個小小的身影——
阿肥仍在安靜地睡著,似乎不論是在漠北還是中原,富麗宮殿還是舟車勞頓對他都沒有半分影響,甚至因為劉醫工的盡心盡力,那張原本透著病態虛弱的小臉也日漸紅潤起來。
「已經到長安了?」
福南音將目光從阿肥身上移開,低聲喃喃了句,似乎沒想到過程會如此平靜。他正起身想要抬手將馬車的窗子開啟,卻又被劉醫工慌忙攔住:
「國師!這個節骨眼,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外面的堯光似乎聽到了聲響,趕忙問道:「主人,我們現在去哪?」
去哪?
質子府自然是不合適的,福南音如今已經不是漠北國師,更不是質子;聖人給了他禮部尚書的官職,他手中握著聖旨,卻還不曾面聖,也未上任,更沒有自己的府邸;大明宮?可他們入城的訊息應當早就傳入宮了,此時卻還沒有宣召的聖意……
福南音最後仍是開啟了窗子。
長安的春雨似乎比漠北和金城的更為溫和一些,潮濕的空氣捲入馬車中,其中瀰漫著的熟悉的味道叫劉醫工那張老臉上帶了些悵然。
「至少現在最壞的結果,也不算客死異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劉醫工這句話,一直望著窗外的福南音面上也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惆悵和失落。
馬車再往前行,遠遠駐足之人似乎多了起來,相比之前那些眼神中的警惕和忌憚,這些人的面色有些古怪,望著福南音馬車的方向,有人瞭然,有人驚愕,再有便切切私語起來。
堯光表面上還在等著主人的命令,實則早已自作了主張。
兜兜轉轉,似乎每次重新踏入長安都會走上這條熟悉的朱雀大街。福南音望向巷子的盡頭,那座極為肅穆恢弘的府邸外有個熟悉的身影,匆匆忙忙地似乎在往門前掛著什麼東西,紅得有些刺眼,又有些與之格格不入的滑稽。
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