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過了半炷香的時間,劉醫工渾身趴跪得都有些僵硬了,才再次聽到話音。只是這道聲音很淡,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了些舊意。
「二十年前秦國公主府上那個負責的醫工,也是你。」
劉醫工還是被這句話嚇得眼前一黑,嚅嚅半晌未答。
聖人見到他那副樣子,自然便知道了為何劉醫工會為一個敵國質子身上的貓膩守口如瓶——二十年前那樁震動了皇室醜聞的悲劇,但凡是涉事之人,都不願見它再次重演。
夕陽映不到的地方,早已年逾半百的君王面上露出一絲悲傷和緬懷,連帶持著卷宗的手也微微顫抖了幾分。
也不知是誰給劉醫工的膽子,他鬼使神差地抬起頭,正看到了聖人那副出人意料的神情。而後,這位見證了大明宮兩朝主人以及諸多辛密的醫工便猛然想到了一些幾乎要被人遺忘的舊事。
似乎聖人剛登基不久,龍椅還未坐穩之時,也曾短暫地徹查過那樁舊案,以及那個人的下落。
自從事發後,那位秦國公主駙馬的名諱便成了整座大明宮的禁忌,這曾是先帝下的命令,而那個時候,當今聖人還未被立為太子。
再之前,早得就要被人遺忘的一段年歲裡,駙馬還未尚公主,曾是宮中皇子的伴讀,當時暫住的,正是聖人所在的含元殿。
「寧胥……」
這兩個字被唸的很輕,甚至帶了幾分叫人難以察覺的繾綣。
劉醫工伏地緊張地聽著,那個名字在他腦中緩緩轉了幾圈,像有靈性一般終於為他開啟了一道塵封多年的記憶——那被設為皇室不可說禁忌的名字,屬於秦國府駙馬的名字,正是寧胥。
寧為所願,君子樂胥。
他忽然不敢再聽了,想要閉目閉耳。一個將要告老的太醫,剛從天牢裡出來,生怕再度牽扯到秘事之中,丟了性命。
「原來你當初,是去了漠北嗎?」
可惜事與願違,他越是不想聽,聖人那道聲音越是往他耳中不住地鑽,彷彿在告誡著他,從二十年前他第一次坐在秦國府為寧胥把了第一道脈起,他就被永遠地捆在這樁舊事之中。再次為漠北國師把出滑脈是命,此刻聽到君王秘事也是命……
往事已矣,斯人已逝,可聖人卻仍然用這樣的語氣叫著駙馬的名字,顯然是從未將曾經的遺憾從心中剔除過。
若不是當年宗室阻攔,又逢藩王作亂,或許……
「太子去了漠北。」
一句話,將兩個沉浸在往事中的人都拉了出來。劉醫工小心翼翼地撐起身,半抬著頭等待著聖人後面的意思。
「挑一匹快馬跟上,見了人莫說是朕的意思。」
劉醫工依舊一頭霧水,並未反應過來聖人的意思又究竟是個什麼意思。直到渾渾噩噩走出了大明宮,他有些混沌的頭被初春的夜風一吹,陡然清醒。
寧胥駙馬的悲劇不但不會重演,聖人似乎還想要護著那位漠北國師……
雖然一國之君背著朝野做這種事實在有些荒唐,可若真要算起來,即便國師沾了故人的光,這份遲來了二十年的荒唐仍是叫人有些唏噓。
……
從那條街到國師府的路上,兩人再走得無言。
李裴一句「我信你」起初輕飄飄落在福南音心上,可隨著沉默的拉長,卻又變了質。
他的心裡有些慌亂,明明面對漠北王的時候尚能冷靜地不動半分情緒地撒網,耐心候著人一點點上鉤;可此時面前的人成了李裴,對方只是不說話了,他反倒不安起來。
從前肅穆有序的國師府安安靜靜的,踏入門後,李裴兀自便往東邊走了。即使從未來過這座府邸,他的直覺卻很準,那裡有一座兩層的小樓,牌匾是福南音親手提的,蒙兀語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