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御者面無表情,腰背挺得筆直,彷彿永不知疲倦,拖著戰車的駟馬卻有些撐不下去了,雖得星力灌注,亦顯露出頹勢,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步履愈來愈慢。又奔行了十餘日,戰車闖過一處未知之地,星力掀起滔天狂潮,呼嘯而來,席捲而去,青銅御者急忙拉住六轡,駟馬高高揚起前蹄,忽然失去性靈,如泥塑木雕,再不能前行半步。
魚娥朝魏十七打了個手勢,舉步邁出車廂,伸手一招,極天周遊駟馬戰車倏忽縮小,化作一道青光,投入她袖中。她舉目四顧良久,這才回首道:“此處便是中極天了,星力暴戾不堪,駟馬不堪重負,只能止步於此。”
魏十七略一頷首,卻見遊天鯤心花怒放,如同老鼠掉進米缸裡,肆意吞噬海量星力,停滯已久的魂魄蠢蠢欲動,再度壯大。魚娥在旁,他倒不便當著她的面汲取星力,以免著了相,於是放任遊天鯤將星力一一煉化,佔為己有。
魚娥又從袖中丟擲一物,飄飄渺渺,窄窄長長,卷卷曲曲,卻是一片柔韌的草葉,色作青黃,遍佈金脈,甫一現於極天之中,星力便化絲絲縷縷滲入其中,熠熠生輝。
“此乃‘金枝玉葉’,亦可作代步之舟,唯其所耗星力甚巨,非至中極天,不堪重負。”
真仙手段層出不窮,無從揣測,荒北城之戰,巴蚿祭出墮雷珠、螭紋瀝血錯金環、無量摧心箭,田椿祭出鴟吻掃霞衣、定海針、縛仙繩、滅情子母錐,眼前這位魚娥亦不遜色,左一宗“極天周遊駟馬戰車”,右一宗“金枝玉葉”,相形之下,他囊中羞澀,除了六龍回馭斬和昆吾金塔外,拿不出什麼可堪匹敵的法寶。
二人踏上金枝玉葉,魚娥心念一動,緩緩向前飄去。魏十七凝神細看,這金枝玉葉遁速並不快,遠不及極天周遊駟馬戰車,但中極天星力如潮,此寶乘潮而去,如渡海之筏,竟無須外力驅使。他心中暗暗嘆息,這一回闖入極天,卻是魯莽之舉,若非偶遇魚娥,借得真仙至寶之力,此刻他還在下極天徘徊,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
魚娥仿似猜到了他的心思,隨口道:“真仙諸般法寶,並非祭煉所得,最上乘之法,莫過於‘觀想一物,投諸現世’,次之,‘以星屑鑄形,投諸神意’,再次之,‘以器胎附神,星力溫養’,不過這些憑空成就的法寶離不開星力驅使,留與後輩弟子亦是空中樓閣,鏡花水月。世間所傳真仙遺寶,不過是星力洗煉過的尋常法器,又或是真仙得道前所用的法寶罷了。”
這卻是連秦渠都未曾得聞的手段,魚娥渾不當回事,魏十七微微動容,忍不住問道:“不知淵海三洲之地,可有人行得此上乘之法?”
魚娥道:“天庭之上的真仙大能,或有此手段,吾輩最多取中法,這極天周遊駟馬戰車和金枝玉葉,便是‘以星屑鑄形,投諸神意’而成。淵海三洲尚有十位真仙,以陸黽洲雲羅谷玉泉洞黑羽為首,當年天庭降下七道青氣接引飛昇,被他一一擊破,道行之深厚,超乎儕輩,連他都未能窺得上乘之法,更不用說他人了。”
二人相談片刻,魏十七收穫良多。魚娥雖然出身星羅兇洲,卻性情平和,不動心機,魏十七問及真仙之事,非涉隱秘,便隨口指點一二,落落大方,絕不故作姿態。一來她與魏十七並無仇隙,極天之上,還要借重他出手,不妨結個善緣,二來真仙之上更無境,真仙與真仙相去甚遠,天人之關未破,也不怕他翻了天去。至於蟲族攻打大瀛洲這點小衝突,在真仙看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星力湧流,推著金枝玉葉飄向前,一忽兒快一忽兒慢,全不費力。過了數日,魚娥不再與魏十七閒談,全神貫注操縱金枝玉葉,兜兜轉轉,來到一片沉寂的虛空之中,原本洶湧的星力忽然化作涓涓細流,四下裡星屑飛舞,晶瑩剔透,如無數調皮的精靈。
魚娥道:“此地距離星獸的巢穴不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