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潤發超市的九名倖存者全須全尾,一個都沒少,強撐著來到“第二避難所”,簡直就是個奇蹟。荀冶叫來手下,把他們一個個託上站臺,搭幾個帳篷安頓下來,煮些熱湯水喝,先暖暖身體,再吃點容易消化的白粥,特地關照不能多,也不能沾葷腥。
周吉把阮靜交給餘瑤照顧,讓她燒點熱水,好好擦洗一下,弄得乾淨點。餘瑤按捺不住好奇,湊到他身邊低聲問了句,周吉告訴她,這小乞丐姓阮,名叫阮靜,餘瑤頓時恍然大悟,心中不覺泛起一陣酸楚,投向她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憐憫。
餘瑤把她領回值班室,把窗戶隙條縫透氣,點起炭爐燒了一吊子水,順便找來一套新的毛巾臉盆。天氣冷,熱水少,沒法泡澡,只能因陋就簡,餘瑤換了七八盆水,才幫她把頭和臉洗乾淨,藉著昏黃的燭光,她仔細打量阮靜的臉,小乞丐變成美人胚子,卻找不出記憶中阮師姐的影子。
餘瑤幽幽嘆了口氣,幫她把髒衣服換下來,順便擦拭一下身體。阮靜有點害羞,背轉身自己擦,她年紀不大,尚未褪去青澀,身材瘦削,髒倒是不怎麼髒。餘瑤見她兩片肩胛骨高高凸起,皮包骨頭,屁股乾癟沒什麼肉,腿更是細得驚心動魄,不禁嘆了口氣,嘀咕了一句:“等腸胃調養好了,多吃點肉……看上去像個小學生……你多大了”
阮靜聽到有肉吃,眼前一亮,沉默片刻輕聲說:“暑假後升初三……”她已經沒有暑假了,這個殘酷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像貪婪的怪獸,把她的暑假一口吞掉。她也不會有初三了,坐在教室裡唸書像一張泛黃褪色的舊照片,像一個遙遠而不真實的夢。
她換上乾淨衣服,最後用溫水搓一搓兩隻小髒腳,搓出一盆渾水。餘瑤倒了杯茶給她捂捂手,茶香撲鼻,沁人心脾,阮靜小心翼翼嚐了嚐味道,一剎有些失神,臉上隨即露出陶醉的神情。她喝過很多好茶,年紀小欣賞不了成人的滋味,並不是很喜歡,但這杯不知名的清茶,卻令她神清氣爽,恍若隔世。
“這是天都茶,喜歡的話常來喝。”
阮靜很敏感,對方雖然只是隨口一提,卻隱隱以女主人自居,不知何故,她心裡有點不大舒服,臉上卻露出天真甜美的笑容。餘瑤忍不住捏捏她的小臉,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如果有這麼個我見猶憐的女兒,那該有多好!她給阮靜重新換了盆熱水泡腳解乏,旁敲側擊問起她的身世,阮靜猶豫了一下,輕描淡寫說母親很早就離家出走,不知所蹤,父女二人相依為命,不想在建南天街慘遭不幸,她僥倖逃了出來,淪為孤兒,躲在地鐵隧道里苟延殘喘,幸好遇到周吉搭救,才擺脫了餓死凍死的宿命。
餘瑤聽了感同身受,一時間母性大發,正想開口提出收養她,忽然覺得不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現在提出收養她的要求是“挾恩圖報”,等阮靜喝了仙雲茶,記起前世種種,又會怎麼看自己崑崙派掌門之徒,天狐阮青之女,哪容她趁虛而入,輕易示好!餘瑤暗地裡嘆了口氣,覺得有些心煩意亂,如果沒有覺醒前世的記憶,她就不用患得患失,大可率性而為,生命也不會如此沉重。
餘瑤在炭爐上煨了一吊子熱水,留她一個人慢慢泡腳,掩上門來到值班室外,見周吉站在站臺旁,望著黑黝黝的隧道,似乎察覺到什麼異樣。她湊上前挽住他的胳膊,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沒有一絲光,黑暗吞沒了一切,什麼都看不見。
“怎麼了”她輕聲問。
“還記得大潤發超市庫房裡,那個綁住手腕遭人凌辱的女人嗎”
餘瑤心中一凜,他們在配電間耽擱了很久,那女人始終沒有出現,她寧可留在庫房,跟那些慘死在槍下的惡人為伍,也不願開口向他們求援。是因為驕傲,還是因為羞恥餘瑤不明白她的心思,也無從推測。
“她跟著我們,遠遠綴在後面,腳步很輕,現在正望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