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在威脅自己,但他的確有這樣的資格,深淵向來弱肉強食,勝者為王,南明小主並不感到意外,她沉吟不語,十指交纏在一起,思忖著脫身之法。
魏十七低頭望向坑底的大力牛王,血氣衰落,小山也似的身軀縮至尋常大小,不過是頭魁梧的白牛罷了,鼻孔呼哧呼哧喘著粗氣,頭顱雖被生生扭斷,卻仍吊著半口氣,並未一命嗚呼。他伸手一招,法則之線編織域界,歪脖白牛渾身一震,如同沒有分量一般冉冉升起,在眾目睽睽之下,兩隻牛角齊根脫落,一道血線從下頜延伸至咽喉,至胸腹,至下陰,開膛破肚,捲起一張完整的牛皮,留下血淋淋的筋骨臟腑。
南明小主嚥了口唾沫,心知對方生剝大力牛王,一則收去煉器的材料,二則向她施壓,待到解剖乾淨,就輪到了自己。留給她猶豫的時間並不多,是戰,是降,是走,必須儘快作出決斷。米壽元那個混蛋加三級,死上一百遍也不為多,這麼大一個坑,事先就沒想到先試探一下麼?
牛角可煉兵器,牛皮可煉冑甲,乃是白牛身上最貴重的材料,魏十七勾了勾手指,二物交由樊鴟收藏,他打量著鮮血淋漓的牛體,正打算抽筋剔骨,大力牛王忽起異動,猛地睜開雙眼,目射金光,將頭顱猛一扭,“喀嚓”一聲響,折斷的頸骨回覆如初。
魏十七目光一轉,落在南明小主身上,卻見她雙手捏成一個法訣,血氣翻滾,餘波仍未散去。他微微頷首,既然她已經拿定了主意,待處置了大力牛王,再從容炮製她吧。
大力牛王垂死復生,體內血管一根根鼓起脹大,如蛛網般密密裹住骨肉臟腑,一顆心咚咚急跳,古老的血脈從沉睡中甦醒,迸發出無窮無盡的力量。“哞——”仰天長嘯,穿雲裂帛,白牛將身軀重重一抖,牛尾“啪”地甩在後背上,飛起萬千細小的血珠,在赤日映照下熠熠生輝,域界隨之搖曳不定,似有破碎之虞。
南明小主暗中播弄手腳,強行喚醒白牛
血脈,分明是心生退意,攪混水趁亂遠遁!魏十七心念動處,解開法則之線的編織,大力牛王失了支撐,挺直後背轟然落地,雖然少了一張皮,兩隻角,看上去有些狼狽,氣息卻節節攀升,似無止盡,無移時工夫便迫近無面蛛女,堪與南明山妖王相匹敵。
在星雲雙眸的審視下,白牛無所遁形,魏十七窺得真切,血氣拔高到極致,又如潮頭回落,當其衰落之時,他一步跨出,蹈空凌虛,起左手輕輕一按,胸腔中血舍利所化的兩顆心臟驟然停止跳動,起佛光鎮下血氣,右手虛握,一道凌厲的金光亮起,誅仙金符顯化為一柄金劍,從白牛身軀一掠而過。
大力牛王如遭雷擊,僵立於原地,肩胛,前胸,肋脊,前腰,胸腹,後腰,腹脅,後腿,腱子,一坨坨鮮肉掉降下來,血如泉湧,只剩下一個牛頭,四根牛腿,一條牛尾,白森森的骨骸包裹著熱騰騰的臟腑,強自支撐,慘不忍睹。
南明小主一雙眼死死盯著魏十七,慢慢向後退去,銀背猩猩低低吼叫著,率領魔獸逼上前來。當年她以一顆丹藥,保下大力牛王生母的性命,卻早已暗中動了手腳,以一道血符壓制胎兒血脈,令其始終沉睡,不得甦醒,故此西陵主遲遲沒有感應,不知眼門前欽點的護法,正是他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血符隱藏於丹田要害,隨胎兒共生共長,早已與精氣融為一體,誰都無法察覺。南明小主握有這一招殺手鐧,心中有底,任憑大力牛王在她跟前如何試探,如何挑釁,如何跋扈,她總不急不躁,血符可以壓制血脈,也可以誅滅血脈,一念生,一念死,千般作態,只是小醜跳樑,不值一笑。
然而此時此刻,她不得不冒險動用這最後一張底牌,催動大力牛王覺醒血脈,作垂死一搏。
南明小主心中清楚,即便喚醒古老的血脈,大力牛王依然是俎上魚肉,任人宰割